她悼念许清渠幼弟的诗句,让他记住了这么多年。
“殿下....”
璇玑扯了扯嘴角,低头捻着手里红珊瑚做的念珠,“我不是说过了,我有了孩子,我的丈夫是北庭的大可汗....”
“阿史那默啜用谎言欺骗了你。”楼扬还是平生第一次打断她。
璇玑停住,楼扬跪在她身边,道:“殿下,阿史那默啜骗了你。殿下,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丢失记忆?你记得我,记得许将军,记得一切,你觉得自己病了吗?”
楼扬引起了璇玑的疑虑,她自从醒来就一直在喝药,各种各样的草药。默啜将她送到神庙里,索南嘉措吞吞吐吐,一直不肯说她究竟生了什么病,只对默啜说她的魂灵被强大的力量牵制着,可偌大的北庭,除了上师自己,还有谁能与强大的嘉措上师抗衡。
她的确记得一切,记得掉进太液池之前的每一天,像是画轴一样铺陈开来。
她闲暇时誊抄佛经,杏知说,她的字迹也与以前不同了。杏知翻找出她有孕时信手写下的一篇文稿。
泛黄的莎草纸上赫然写着:“能使人人一心不为朋,莫如纣;能禁决善人为朋,莫如汉献帝;能诛戮清明之流,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乱亡其国。”
她用指尖抚摸着粗糙的纸,瘦而不柴的字迹不是自己的手笔,她写得一手连几位师傅都夸赞的梅花小楷。这字迹意趣蔼然,须得多年沉静功夫才能写出。
璇玑不得不承认,她的人生被偷走了十几年,从失足跌进太液池,到如今醒来。会写梅花小楷的娄璇玑死在了太液池里,新的娄璇玑代替了她。
“殿下。”
璇玑回过神,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夜风从胡杨木的窗棱缝隙钻进来,像是窗外无尽的暗夜一样。
“许将军与臣同行,就在朔州故地。”
璇玑苦笑着,抬眼看着楼扬,开口问:“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怕见着我终究嫁做他人妇吗?”
楼扬知道如何触动璇玑,他们旧时情谊,胜过许多东西。
“许将军不是不愿意来,他是不能来。”
楼扬一字一句说出:“天熙八年,许将军为救燕云十六州苍生,向北庭铁骑投降。太子殿下用十万两白银将他赎回,后来平帝降罪,将他关进了死牢,他出来时,已经瞎了。”
璇玑的手有些颤抖,她清楚地记得,她问过默啜,为什么自己会嫁到北庭来。
默啜一手抱着她,说她在御花园看上了去向武帝朝觐的北庭摄政大君,强求着要嫁给他做大妃。
璇玑当然不相信他的这番胡言乱语,可默啜搪塞着,也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故事。
“平帝是谁?”
“是陇西王娄平定的谥号。他篡权自立,也是他战败与北庭媾和,将你嫁给了北庭摄政大君,天授大可汗之兄,天命大可汗阿史那斯兰。”
璇玑手中的红珊瑚念珠应声散落一地,长明灯下像是斑斑血迹。八股粗的天蚕丝,就这样断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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