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沸水中熬着,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痛,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皮正逐渐裂开,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哀嚎起来,干脆杀了我吧,一刀宰了我吧,狐十三,你这个畜生,快来掐死我吧……
无论我怎么喊,整个屋子成了禁区,没有一只妖搭理我,我想爬出来,又动不了,我哭啊,骂啊,求啊,直到精疲力竭,昏死过去。
醒了再闹腾,折腾累了,再昏睡,我就这样一遍一遍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后来,据说我有半月没再醒来,她们都以为我死了。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醒的时候,她们正给我办葬礼。
姥姥说我们只忙着活下去,从来没有跟任何一只妖好好道过别,先拿我练练手,于是我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只年迈的老妖,站在最前面,弓着身子,披着麻衣,后面跪着三只同样披着麻衣的妖,她们胡乱哭作一团,嘴里喊着不知是谁的名字,反正不是我的,她们哭得实在是太不专业……
忽然有个声音狂笑,是在我的锅底发出来的,它笑得直咳嗽,“你们这是哭爹啊,还是喊娘呢。”
是那出馊主意的天书。
原来初一看我被煮死了,她一气之下将该死的天书扔进火堆里。
虽然初一不喜欢我,可是相处久了总会有些难过,这是她自己说的,接着还说了,“畜生的命真是贱啊,都烂成汤水了还不死。”
托她的福,我不但没死,还凝成了人身。
可我总觉得这身子不是我的,它总是跟我闹别扭,我要迈腿,它偏摆胳膊,我说该吃饭了,它就拿鼻孔凑过来。
于是,我不得不天天哄它:好身子,摊上我这样的主人,难为你了,你只要肯听我的,我给你上好的衣服穿。
我有时候还挺怀念那一身厚重的皮毛,它虽老朽残败,可从来不跟我分彼此。
我总是恳求十四下山的时候给我多带几件漂亮衣服,报酬就是替她洗一月的衣袜和被子。
在我第二十次逮到姥姥贱兮兮的笑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说吧,这身子是谁的?”
老妖精支支吾吾,“只要是美人就好了。”
一只千年老妖精肯在乎皮囊,那才叫见鬼呢,我笃定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去问天书,把它抹了油拿在火上烤。
它边哭边叫喊:“我有什么办法啊,老妖精非得把你整成御岚的样子。”
这个老狐狸,做它的春秋大梦去吧,找不到人家的妖丹,刻一个一模一样的模子来自我安慰?
油在天书的身上滋啦啦冒着烟,唬得它更加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放我下来,我告你妖丹在哪儿!”
我赶紧擦掉油,拿湿毛巾将它好好包裹起来,“在哪儿呢?”
“抬头。”
我一抬头,从房梁上掉落下来一捆书,不偏不倚,砸的我两眼冒金星。
无论如何,我成了人,我能帮忙做饭,逃跑的时候再也不用老妖精抱着,这就是我新的人生意义。
我这么紧锣密鼓的活着,一大早找食材,回来做饭,完了洗碗,还要负责洗漱所有妖精的衣物被褥,简直忙的抬不起腰,可是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活的毫无意义,简直没出息透顶。
作为一只妖,就应该有颗躁动的心,没本事霍乱妖界,那就应该退而求其次,畜牲界总可以吧。
可是我压根就不想祸害谁,总觉得自己还是跟畜生一个世界。
“杀你父母的土狼呢?”初一用力踢一脚旁边的大枣树,“人间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家伙,你过了百年依然不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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