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萍拉了拉舅妈的衣袖,不满道:“妈!”
我对于舅妈的答复感到失望,但又无可奈何。“舅妈,那就不打扰,我先回去了!”
朱萍拉着我的手:“表姐,别走嘛,就在这里吃饭,等爸回来了,我给他说,我们一定给你想办法。”
舅妈垮下脸道:“朱萍你不得了,自己读书的钱还没着落,还替别人瞎操心。”
这话让我尴尬不已,我忍着委屈,狼狈的冲了出去。
直到走到楼下,我还能听见舅妈的抱怨。“你看你爸这些穷亲戚,动不动就找我们借钱!真把我们当摇钱树了!”
没借到钱不说,还受到这样的羞辱,我的心情糟糕极了。我孤零零地走在没有人迹的街头,步履踉跄,神态麻木,感到整个世界里只有绝望!
我回到家,母亲问我情况怎么样?我什么也没说,扑在她怀里哭了起来。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无助的日子。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可我却抓不住,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令人感到痛苦。
正当我最艰难的时候,冯筱琴来到了我家。我有些吃惊道:“冯老师,您怎么来了?”
冯筱琴笑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一脸期盼:“什么好消息?”
冯筱琴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县教育局和团县委今年联合搞了个贫困大学生入学资助活动,对那些考上大学的贫困生每人资助三千元,我把你的情况报了上去,县教育局的领导很重视,决定在资助三千元的基础上,再奖励你三千元。”
我捧着那份文件,恍如梦境。“天啦!这是真的吗?”
冯筱琴笑道:“是不是感到Amazing?”
我激动得眼泪掉下来。“谢谢冯老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冯筱琴替我擦眼泪:“这是我应该做的,到了大学,你可得更加努力!”
我充满信心道:“嗯,寒暑假我一定经常回校看你。”
冯筱琴笑道:“那估计你是看不到我了。”
我惊讶道:“为什么?”
冯筱琴神秘道:“我考上了研究生,马上准备辞职。”
我高兴道:“真的吗?太好了!”
我一路把冯筱琴到村口。天蓝得像水洗过一般,雪白的云朵安静地漂浮在空中。我来到响水河边,挽起裤腿,脱下鞋子,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水里,像一个精灵舞者一样在里面不停的转着圈,四周溅起的水花,伴随着我银铃般的笑声,组成了我人生中最美的画卷。
我成为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大学生,这让许久没有发生大事的朱家湾沸腾起来。因为父亲在村里的形象极差,所以大家压根不信我们周家能够出一个大学生。父亲最开始是在从牌友吴老二那里得知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问吴老二:“读个大学得花多少钱?”
吴老二直接被问懵了,说了句:“应该要不少钱,可能至少要几万!”
他忧心忡忡地赶回家,对我凶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考起大学都不给老子说一下!”
我没有搭理他。
父亲见我不搭话,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问你,学费要好多钱?”
我气冲冲道:“不用你管,县里给了助学金,学杂费够了,再说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那就好,反正老子没钱,要读你自己想办法!”父亲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开了。
听说我考上大学,幺外公第一个来到我家里祝贺。“春兰,我早就说雪妹儿不简单,果不其然,她成了我们朱家湾的第一个大学生,而且还是女大学生,真是给我们北湾争光哩!”
父亲不高兴道:“幺叔,我都愁死了,四年大学还不知道要败多少钱呢,你看我家这光景,经得起这样折腾吗?您老是支部书记,要不帮我们找找乡里,给我们争取点救济款吧!”
幺外公瞪了父亲一眼。“你是真没数还是假没数,要不是你好吃懒做,你家会穷成这样?再说,你真是山猪儿咽不下细糠,大学生放在以前怎么也得算个举人,相当于文曲星下凡,你老周家出了个举人,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别人家想考还考不上,这点学费算个俅!”
听到幺外公这么说,父亲顿时瞠目结舌。虽然我们家祖上是地主,但真没有听说出过举人,父亲一样一想,顿时觉得脸上有了光。随着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传遍全村,和他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些人主动给他买烟,向他请教如何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背后有什么教育的秘方?父亲立马摇身变成“子女教育专家”,四处宣扬他的教育理念,村里为此而请他喝酒的人络绎不绝!
我们当地有这样的风俗,但凡哪家有了喜事,就会摆酒席祝贺,结婚叫“红事酒”,丧事叫“白事酒”,寿辰叫“生日酒”,像我这样考上大学的,叫“状元酒”。我考上大学是朱家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喜事。父亲心想,放在别人家,母猪下崽儿都要整一台酒,自己为女儿庆祝考上大学“摆酒”,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想到这里,他精神抖擞,忙前忙后的筹备“状元酒”。为了收更多的“礼钱”,请客时他不分亲疏,但凡认识的人都邀请,甚至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牌友也一个不落。那些牌友想必也很无辜,无缘无故就送了一次人情。父亲的这次奔波没有白费功夫,光是收的礼钱就上了万,惹得他眉开眼笑,对我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几分。
我不理会父亲的折腾,趁着假期还没结束,在芳姨介绍的一家餐馆打起了暑假工,并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未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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