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寿棺一头坠地。
然后，砰的一声。
原本捆住的棺盖，掀开了一道缝隙。
乔家人脸色顿变，周围起了一片抽气声，一旁围观的小孩子突然惊叫出声：“鬼啊——”
众人哗然。
“吱”的一声，棺盖缓缓移开。
就像里面的人伸手推开似的，想要坐起身来。
“诈尸了——”
不知谁起一嗓子，乔家大院前陷入一片混乱。
送葬的队伍也乱了。
乔勇毅上前一步，伸手入棺一探，触之僵冷，脉息全无。
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几个抬棺的年轻后生看得分明。
然后，见他撤手，缓缓将棺盖推了回去。
松柏木制成的百斤棺盖，甫一阖上，他单手提寿棺一角而起。
这一份沉稳，感染了附近的人。乔家院前吵闹一阵，又安静了下去。
那乔家人看看手中白布裹着的回礼，又看看顾家的小女儿，突然一转身，塞给了一旁顾家当家的。
然后，乔家两兄弟上前，搭把手，抬着寿棺一角，沉甸甸的。
乔家次子和四子不敢懈了那口劲。
乔掌柜长子勇毅脱手而出，看向近在咫尺的顾家小女儿。
彼此之间，只隔着一炷香。
烟气袅袅。她却安之若素，面上寻不见一点惊慌。
是她……她请来的那算命的。
乔勇毅目光一沉，便要上前。
乔家一早有年轻后生钳住顾家当家的，隐成犄角之势。
顾家当家的不动，他们便也不动。
见这阵仗，乔家院前，顿时又鸦雀无声。
不少人看着顾家小娘子，花骨朵似的娇嫩模样，不免替她捏了一把汗。
乔勇毅的目光越过顾家的小女儿，投向那一个老乞丐模样的算命的。他被人群孤立在外。
孑然一身。
然后，乔勇毅收回视线，一脚踏过那一炷香。
带起的风，拂动香灰。
却像一步踏入另一个世界，时光瞬间在眼前回溯，他仿佛一步踏出就回到了那一日。
跪在床前。
“勇毅，让禾午娶了顾家那丫头吧……”袅袅白雾升腾，和他爹的声音一起被眼前依稀涤荡开，化作渺渺的雁，盘旋而来与他对视。
眼瞳充血。
乔勇毅步子一顿。记忆中唯一的颜色就是爹喉咙里涌出的血，混合着痰涎，红得夺目。
只是看着他。
他一时沉吟。
“老头子，你烧糊涂了吧。”二娘在一旁抹泪，“幺娘这一门亲，可是你做主退的。孩子伤心成什么样。顾家银子也掏了，还肯嫁女，再掏一笔银子？”
“所以，只能是禾午。长子长孙，他顾家也不亏。”父亲咳得厉害，“我知道委屈了你。”
又说，“我走后，绸缎庄分做四份，勇毅是长子，拿头份，顾家赎回来的祖田也归你。其余三份，你两个弟弟和你二娘，一人一份。只一点，你要奉你二娘如母，给你二娘养老送终。她那一份由你代管，百年后，她点头，便也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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