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韬是个戏迷。只要黄箓观的戏楼下人头攒动,看个大戏,是必少不了朱先生的。在一个娱乐生活并不十分丰富的年代,戏的情绪就活在人们的茶余饭后。有的时候,陆得祥闲时也过来捧捧角儿的场,熟悉与不熟悉的。这样的大戏,一年也没几台。
人常说,学手艺难,哪知艺人学戏更难。不是学,而是“偷”。朱先生说起在黄箓观戏楼出演的戏子九点红,跟着角儿学艺一直走到归绥,真不易。艺人的一个笑,表现的悲、喜、怒,平时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细细观察,再慢慢地揣摩,一年才有了收获。又如一个上马,得抓马鬃,你不能扬鞭,一扬鞭,必死定了。就一个上马的细节,学了六年都没有悟出,还是一位老戏迷台下指点迷津,再一上台表演,师傅说,你碰上高人了。
艺人心短,拜了师也不见得真心传授,怕抢了自己的饭碗。如猫,不只留一手,最后的一招,是万万不能传给老虎的。一传,命便没了。以前朱子韬说的故事,陆得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望一眼山门,斜斜的坡度,铺满了青石板。大小不一,极不规则。有时还会跳上几个台阶,一直铺入山门。
大殿、禅房、钟鼓楼,香火的缭绕,依山而上。推开山门,走进殿堂,在尘封的历史里,那些残破的壁画,在神与人之间的自然流动,无论是菩萨、飞天、瑞兽,还是人物、珍禽、器物等,无不昭示着远去的辉煌。在王朝的兴起衰落,被风和雨一层层地剥蚀。
燃起一炷香,许个愿。从大殿出来,依格问:“从庙里能上去山吗?”
沈牧融往左右的路径看了看,无语。
陆得祥说:“能。往上走,穿过后院的一道门。”
到了山顶,天地间的视野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沟的开阔一览无余。河流、村庄、井架、厰房,窄轨线上的小火车,还有运输的驼队及沿河秋的大田。早先朱先生也曾爬到山顶上俯瞰,感谓,一副民国官营民生矿业开发的景象。
依格指了指村庄的一片,问:“这个地方叫什么?”
陆得祥说:“岩岭。”一个村子的地名,比较诗意。志书记录:因泉汇地,而河注田,皆平畴绿野,资以灌溉,邑称衍沃。又说:“最远处是官营的煤矿,往里走,还有几家,都是大矿。”
依格又问:“小火车是干什么用的?”
陆得祥说:“从沟里的官营煤矿装上煤,卸到这里,再装上宽轨大火车运走。”
“那一片是什么?”
“矿局的机厂。制造和修理煤矿的设备,包括小火车。也称里厂和外厂,意为零部件的加工和井下设备的维修分离。”
“有熟人吗?”
“有。”
“发电的呢?”
“也有。”
“矿上做工赚的钱多吗?”
“官办的,我看还行。最不济的,下个井,养活四五口人,孩子老婆热炕头,光景过的也不赖。也有不行的,挣上点钱,全扔到赌场和烟馆去了。”
一阵沉默。望着远处,秋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就这么呆着,闲人似的。“峪”的景色抹去了多余的话。一直到了近午,三人才缓缓顺着原路下山离开黄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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