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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子闭上眸子,怀念着曾经那个对他吟诗的女孩,道“待你日后懂了,做到就好,小子,记住!珍惜你所拥有的,爱护你所得到的,放下你所失去的。

待你成家,来祖父坟前上柱香……咳咳!你祖母来接我了,不与你小子唠叨了……”

话落,谢老爷子睁开眸子,将手伸向床幔处,仿佛在虚空中,握住了某一魂魄的手。

与此同时,半柱的线香烧到末尾,连最后一丝火星也不见了踪迹。

谢迁眸中满是急迫,手脚皆发抖,高喊道“祖父,祖父,孟老大夫,你快来!”

孟老大夫含泪上前,虽心中明白,但还是摸向谢老爷子的腕部。还残存温热的身体,已无了脉搏,哽咽道“谢老头子去了”

“祖父,祖父!”

“老爹,呜呜!”

“老爹,呜呜!”

“老爹,呜呜……不要离开我!”

“祖父,你不要走!”

边亚煵眸中闪过一道阴狠,哽咽道“公公,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呜呜!”暗道:你个老不死的,要是早死半炷香,倒也干净,却偏偏逼自己发下毒誓才咽气。

想到这里,边亚煵只觉得眼前一黑,靠在椅子上,浅昏过去。

屋内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均是痛哭流涕。只有孟老大夫与谢迁虽悲伤,但并未歇斯底里。

谢家兄弟含泪给谢老爷子擦身,穿上准备好的寿衣,用湿纸替谢老爷子尸身洗口愿。

后将谷物、银元宝,放入谢老爷子口中、手里,帮谢老爷子饭含。

村里人帮着给搭好了丧事用的棚架,在大堂安置谢老爷子尸身。

这时谢家人已全部换上了素衣,焚烧纸线、香烛,燃长明灯之后,谢家人戴孝。

世间如白驹过隙,谢老爷子已过世三日,成服。

纸扎店备齐纸马车、纸钱……整个八坡村的村民,皆恭敬将谢老爷子送走。

出殡这天,谢家老大路遇流民生死未卜,未在,改由谢老二举着灵牌在最前面,后面是谢老三,谢老四,谢迊,谢迁抬着棺材,在选好的后山下葬。

埋后三天,谢老爷子坟墓已经拱好,八坡村村民在边村长的带领下,当家的男人们都去参拜。

这日谢迁心经沉重的烧着纸伞、纸船,据老人说烧伞意味着送死者远行。烧船,是因在阴间要渡过一条鹅毛不漂的阴河,祖父一路好走,不要再挂念谢迁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回到谢家,众人开始反哭。

头七,谢老三请大悲禅院的僧侣来念经超度。

三虞:三次祭拜安魂。

时光如梭,转眼已经三七,距谢老爷子逝去时日渐久,内心伤痛逐渐减少,只是有些怅然若失,仿佛心头空了一块。

谢迁站在院子,望着曾经谢老爷子住的正屋,但却已不会再有那熟悉的身影,他也时常幻听祖父在喊他小子,可一抬头却什么人也没有。

感叹物是人非,偶尔想着想着也会落泪。祖父不用在受病痛折磨了,记得祖父最后叮咛的时候,手不再是温暖结实的了,而是变得枯瘦如柴,红晕的脸颊也变得凹陷,气色灰白,孟老大夫说,这是死气,祖父也在煎熬吧!

沉浸在思绪中的谢迁,被突兀的一声打断。

边亚煵手扶着平摊的小腹,得意洋洋道“灾星,赶紧去打猎,老娘我怀孕了,要补身子。对了,回来后记得将衣服洗了,都堆在后院呢!”

谢迁未给边亚煵一个眼神,转身拿了弓箭,出了门。

祖父去世之时,继母浅昏过去。孟老大夫给把脉后说,边亚煵有了不足一个月身孕,胎气不稳。开了贴安胎药,却还是不舒服,说是守孝吃素饿得慌,肚子里的孩子想吃野味。

多年未有消息的边亚煵,居然老蚌怀珠,谢季皖若不是碍着守孝,早便在村里开办流水席了。

谢老爷子走了的这些日子,边亚煵果然害怕应了毒誓,不会唆使谢季皖再打骂谢迁了,但会天天使唤谢迁,使其不闲一刻,遂灵堂里很少会见到谢迁。

村民们通通都说他不孝,更有传言说是灾星克死的谢老爷子,否则为何灾星回了谢家,谢老爷子当天就故去了。

药泉谷,谢迁望着圣洁的小湖畔,心中感触良多,只有这里他才能做回自己。

每次他拿回猎物,自己都未能食上过一口,边亚煵做熟后拿进屋与谢老四、谢迊、谢迦一起偷食。

本是守孝的谢家,只有谢家四房开小厨房加餐,毕竟有大龄孕妇,就算为了谢家子嗣,其它几房也不能说什么。

再有谢父、谢迊、谢迦,是拿进屋偷着吃的,这边亚煵也总是说:不是我要吃野味的,是肚里的孩子想吃。只要稍微指责一下就“呕!”说肚子不舒服。

儿子需要守重孝,重孝期为“七期”守孝三年,但只这一个月谢季皖脸颊竟明显长肉了。

只有谢迁回家连口热水都没有,还坚持不食一口肉,为谢老爷子守孝,遂身形越发消瘦单薄。

谢迁找了一口谢家不要的残锅,每次出来都会偷带点粗盐粒与杂米。

否则早就饿死了,打猎时他都会挖些野菜煮了,在狼洞里食,但仅限一点杂米与盐粒,要不被他的好继母发现了,就该给厨房上锁,到时候连这一点杂米便都没了。

如今谢季皖越发的将继母宠上天,从祖父过世的那一日,继母就再也不会掩饰对他的厌恶,更不会假装亲切的再叫他“小迁”。

天未亮时便开始使唤他打猪草,打猎,紧跟着就是下田除野草,洗全家的衣服,再晾干。

待到忙完这一切,天早已没有一丝光亮时,就开始在院里借着厨房的火光,洗一天的碗筷锅盆,周而复始。

不论是回来的时辰稍晚,还是打得猎物瘦了、少了,都会同谢季皖哭诉,说什么继母难为,她这个继母管不了谢家子孙,她一个孕妇还要累死累活的操持全家。

这些时日,谢迊也不会继续假模假样的,再教谢迁学缺胳膊少腿的字了,因着给祖父守孝,谢迊参加不了县试,便将怨恨通通放在克死祖父的谢迁身上,对谢迁只有冷冽、厌恶。

最恶心的还是谢迦,不仅每天早中晚各换套衣裙,连裤头、肚兜都丢给他洗。

路上碰见的村民,皆不会再因着有谢老爷子坐镇,将谩骂藏在背后,偷偷丢石头砸谢迁了,而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对谢迁。

谢迁真想一走了之,哪怕没有户籍去深山老林与狼母为伴,也比这样压抑,过着还不如奴隶的日子强。

可是每次想逃离这个家的时候就想起祖父的叮咛。

谢迁每日打猎皆会特意去野猪岭,去寻那头断了獠牙的野猪。

夏山如碧,东方泛白,晨曦初露。

翌日,打完猪草的谢迁,又赶着去打野鸡。

边亚煵又梨花带雨的吵着,非要食鸡汤,怀孕两个多月的边亚煵,宛如白面馒头一样发起胖来。

拿起弓箭,大步走向野猪岭,谢迁是再也忍不住了,等到杀了那头将祖父害得断腿,过世的罪魁祸首,他便去深山与狼母为伴。

待逮到那头断了獠牙的野猪,他必定食其血肉,以慰祖父在天之灵。

在心中默默道:祖父我真的尽力了,我可以放下之前的怨恨,但我接受不了如今这般恶心的谢家。

祖父,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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