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一个县正常有四到五个官是朝廷任命的,分别为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外加一个巡检(不常设,有些县没有)。
刘鑫之前想和新来的知县叫板,就是想仗着新人在本地无根无基,彻底架空。
知县作为一县之长,可以废立调动其他所有人——除了朝堂任命的官。但就算他能裁撤其他官吏,也总得有人挑担子吧?真把所有人都撤了,又找不到人顶班,这县衙不得乱套?
这法子的确行得通,但仅限于无根无基之人!因为他没有根基,所以找不到人接手那些担子。可如果是有根基的人,这法子就根本行不通了,甚至还得翻转过来,变成知县一人‘乾纲独断’。刘鑫也知道杨云峰的意思,万一这新来的官名声起来了,就可以从外面选人上任。
只杨云峰着急,刘鑫却是不以为意,“不怕,挑人上任,也得是信得过的人,一时半会儿,他从哪里找那么多可靠的人?咱们有的是时间。”
杨云峰:“可咱们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怕什么。”刘鑫还挂着个青圈眼,眼皮都合不上,却兀自看着桌上蜡烛芯子,“一来就审我……呵,他不是喜欢审案吗?我就让他审个够!你去见见王大爷,求他配合配合。”
王大爷,杨云峰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王大爷,本名王培忠,原是湖广地界的匪盗,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可谓是无恶不作。可前些年不知在哪踩了狗屎,竟是攀上了杭州某位大人的高枝儿,那骨头都快被血浸红的手,愣是给洗白了。如今这位王大爷虽常住余杭,可生意却已遍及杭州、严州、绍兴、金华、湖州、嘉兴六府,已是余杭县第一大户,地地道道的地方豪强。当然,这生意已经不是打家劫舍的生意,而是正儿八经的买卖——至少表面是。
一听刘鑫说起这个王大爷,杨云峰身子立刻缩了缩,“王大爷可早就洗手上岸了,现在做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请他配合?”
刘鑫努力睁了青肿的眼睛,“怎的,你以为王大爷上了岸,手里就没些个打手?”说着又是冷哼一声,“说句大实话,就算他现在要打县衙,估计县衙里那些人连半个时辰都守不住。”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杨云峰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认为王大爷没本事,而是没必要。这新来的县太爷又没得罪他,帮我们斗倒知县……他图什么呀!再说,平日里闹事的都是些泼皮无赖、亡命之徒,他现在家里堆着金山银海,好不容易洗了手,还帮着我们?也不值当啊。”
刘鑫:“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能做个典史吗?”
杨云峰摇摇头,“这个小人还真不知道。”
刘鑫:“就因为你不读书!洗手?这手哪是那么好洗的!为富不仁这词听说过吧?泼皮无赖、亡命之徒,再怎么闹,那也是小打小闹;似王大爷这种坐拥金山、有名有望的人闹起来,那才真是不得安宁。只要王大爷点头,咱们不论别的,先告这个新来的知县无甚名望,惹得民怨沸腾、官绅抵制。”
刘鑫这话听着有道理,可杨云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王大爷会放着好好的乡绅不做,偏偏陪着刘鑫去斗倒知县。虽不知原因,可见刘鑫如此笃定,杨云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头称是。
“你和你手下的那些班头、捕快,还有黄巡检,都打个招呼——这个新来的县太爷无根无基,注定呆不长久,我背后站着的可是陈大人,陈大人背后是严阁老。”刘鑫眼圈本就青肿,如今在烛光的照应下,那眼睛竟好似冒着绿幽幽的光,“我也不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比做什么都强。”
杨云峰被这饿狼模样的目光盯得浑身打颤,因道,“明白。外面的地痞、流氓闹起来,可县衙的捕快、衙役偏没一个愿意动手……他这个县太爷,就算想做事,那也是有心无力,什么事也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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