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才,终究是上钩。天初亮时,一应黄巾头目俱是齐聚帅帐。他们将会做出怎般部署,这就不是被送去单独帐篷歇息的贾诩可以知晓。
波才笃信黄天不假,但他更是野心勃勃的凡人。他不希望任何人摊薄本独属于他的权威,不希望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哪怕这个人是黄天的使者。
波才的心态,贾诩明白,也是他乐见的。静静盘坐帐篷里,漆黑之中的他重新确认着接下去要做的事。下定决心的夜里,他曾做出两种后续的构想。
倘若皇甫嵩尽起大军,与波才展开决战。贾诩会在两军交战之际,行一出专诸刺王僚之事。彼时彼刻,皇甫嵩决计不会错过机会,因而波才之死能造成的影响,绝非刚刚能够比拟。
当然,刺主帅于万军之中,再要想全身而退,只恐是痴人说梦。但也只有将自己也置之死地的可能存在,贾诩才能勉强说服自己,去构思出第二种可能,更会成真的可能。
假设皇甫嵩出于种种原因,最终只是遣麾下兵将若干追击。那么他替波才构思的愚蠢陷阱,就将以颍川四十三万黎庶的名义,吞噬掉追击汉军的性命,从而达到将波才牢牢锁死在长社城下的战略目的。
紧接着,他会伺机留下口讯遁去——诸如暗示害怕波才灭口。如此,一切的战果将因贾诩未曾出现,全然成为波才英明神武的佐证。波才决计不会拒绝这样的现实,甚至会替他擦拭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之后,他就会以荀爽弟子的身份,乘着波才还未卷土重来之际,堂而皇之进入长社。那时,波才覆灭的伏笔,也已经全部埋下:主帅不告而别,势必引发蛾贼内部动荡;撤退时弃之不顾的营垒,则会将他们送往死地。
眨了眨眼,黎明回到黑夜。眼前汉军的惨状,印证第二种构想已经阶段性成功。只是眼前的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低眉瞧瞧伸出的手掌,虽已在溪边反复搓洗,然而贾诩总像是在指缝间看到鲜血在滴落:“如何…是好…呢?”
撩人月色下,弩兵结阵与疲敝骑兵无言对峙依旧。
瞻前顾后,祖茂横下心来,他指着通去山上的道路对孙坚道:“文台,我率二十骑断后,你带着德谋他们步行上山躲避。皇甫烈遇难,皇甫嵩决计不会善罢甘休,以北军之精锐料他波才难以抵挡。你们只要在山中游弋几日,就定然可以获救!”
“没有机会。”孙坚莞尔一笑,却是惨然:“蛾贼都算到在此列阵,又岂会忘记在山道设伏?”
任凭孙坚如何想象,只恐都猜不出眼前这百十号弩兵,完全是因为贾诩觉得由此遁去,可以最快速度赶赴长社罢。
仰望明月,再是回眸家乡儿郎,孙坚忽然想起霸王昔日之言:“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也。”感喟一声,他也学着当年项籍,拔出祖先的宝剑颤抖着缓缓靠向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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