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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的不同,意味着何进需要维持与外庭紧密的合作。就算偶尔被利用,也不能与之公然决裂。然不决裂,也不意味着何进会坐视外庭胡作非为。

由于外庭近来愈发忽略他的存在,何进也生出借此机会,通过表露猜忌、构筑属于自己的参谋班底,从而给外庭发出信号:他根基再如何不稳固,终究已经控制尚书台,早非昔日之蝼蚁。如果不想两败俱伤,他们间的关系或许就该从利用与被利用,进化成基于共同利益的平等合作。

“有一营骑兵游弋在侧,总算也能随机应变。”余光瞧眼悄然颔首的荀彧,郭嘉莞尔一笑答道:“只是突骑北来,恐对颍川地貌不甚熟悉。莫不如由文若出任大军向导,大将军以为如何?”

郭嘉提议荀彧充作大军向导,在何进看来无疑是要将荀彧踢出权力中枢,由是有些迟疑不决。直到投向荀彧处征询的目光获得肯定的回应,他才颔首开口说:“如此,就劳烦孟德、文若一趟。本将在这里祝二君马到功成。”

诸事敲定,歌舞也在不久重开。奢靡宴会的温柔乡,一直延续到二更才算落幕。

月光清冷,荀彧挽着醉醺醺的郭嘉走下马车,跨进位于永和里的居所。这是一间装饰朴素雅致,却价值不菲的宅院。它是荀氏在数十年前购置,专供族中子弟在雒阳落脚之用。

郭嘉坐在榻上,随意地做着伸展,混沌眼眸也渐是回归清澈。瞧眼正喝水解渴的荀彧,他不由几步上前,玩闹般将脑袋依在荀彧肩上,喋喋不休地在其耳边说道:“不是我今日仗义执言,只怕文若就该夜不能寐。说说吧,该如何答谢我?”

郭嘉的调侃,换来荀彧手指轻轻弹在他的额头。须臾,摆脱郭嘉站起的荀彧倒上一碗水,推去郭嘉身前道:“够吗?”只是说话时,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案上的一块破碎襁褓布。

凝眸良久,荀彧回顾眼捂着额头装疼的郭嘉,语气复杂地说:“奉孝,士林中从来不乏自以为心系天下者。假若他们离开雒阳,亲眼看看山河破碎之状,是否还会…”

破碎的襁褓布,来自荀彧来雒阳途中遇见的路边弃婴的尸体,可怜的孩子当时甚至已经残缺不全。他在与郭嘉、荀攸共同掩埋死婴之后,特意取走一块襁褓布,只是希望藉由它警醒自己,莫要迷失方向。

端起倒满水的碗,郭嘉漫步窗前。站在淡淡月色下,他微微仰起头,凝视天穹再无戏谑地说:“你所见到,我皆目睹,然我可曾丝毫改变?我们都想诠释人间正道,我们都想主导世道变迁,谁都不会放弃。苍生一时之苦难,不过是替万世之安定必要的牺牲罢,看见,又能如何?”

“纲纪不存,人伦将亡。蛾贼毁灭的,岂止刘汉江山,抹灭的更是每个人对善的期待…”落寞地躺去榻上,荀彧喃喃自语:“你们都有大志,我呢?茫然不知所措,如孩童般逃避似远离。然后可笑地治标般去能救一个算一个…”

饮毛茹血的野兽,要想成为懂得礼义廉耻的人,需要的何止是千百年。然则从人回归野兽,需要的却只是一瞬之间。

践踏粉碎,然后重新构筑,就真能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不,只要记忆与历史,铭刻下这深入骨髓的疼痛,那么曾经发生的悲剧,就必然会在未来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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