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学的,都已经学成,雒阳的康庄大道,亦不曾欢迎他。剩下的道路,或许就只剩下以良家子从军,好在兵法也在他的擅长之列——以贾诩的家世,想要混个孝廉出身,完全是痴人说梦。
依依惜别地送走荀彧,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浊气。他取下挂在墙上的紫电剑,背上行囊几步一回头地离开这片宁静的天地。这一日之后,安逸就再与他无关。
“慈明兄,此子就是贾诩?”山坡紫翠亭,陈纪遥遥望着匆匆下山的身影,破是好奇地说:“我儿曾言,汝、颍之人物可入其眼者,只公达、文若、仲豫、奉孝及友若区区五人而已。却又道凉人贾诩之才,或不下奉孝、友若。似这般人物,你怎么就轻易放手?”
“能识仲豫之才,长文无是愧兴宗之士。”是恭维陈群,也是夸赞荀悦,悠然地替琴上弦的荀爽不紧不慢地说:“文和嘛…元方远观或许不真切,我赠文若的紫电,此刻就在他的手里。”
“哦?”荀爽这番话,顿时引起陈纪的兴趣,毕竟紫电可不是寻常宝剑。
弦安,操缦,声音圆转如意。满意地轻轻颔首,荀爽随心弹拨起来,倒是不曾理会陈纪的好奇。
琴音回响山间,恰似风雨欲来,又如惊涛拍岸。及至一曲奏罢,风雨一时俱无踪,抚摸着琴的荀爽幽幽地回答道:“他啊,学习诡道,却总愿意将别人往好处想。以他的性格在雒阳,恐怕是要尸骨无存,偏偏文若却视其为挚友…你说我怎敢送他去连累文若?”
荀爽曾经确实看好过贾诩,否则也不会一度亲自倾囊相授。然而也正是那段时间里,他察觉出贾诩性格中的缺陷,由是放弃扶持贾诩的想法。
喟然叹息一声,荀爽回眸望向陈纪说:“桐梓合精,此系司马相如之琴。元方携宝至我山中,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恐怕有事相商吧?”
“倒是瞒不过慈明兄慧眼,只因家父沉疴缠身,纪这里有几件事情需要慈明兄襄助。”荀爽既已点破,陈纪也不必绕圈子,他坦白相告道:“其一,长文恐雒阳道阻且长,再难见其祖父,遂不应袁本初之邀。纪想请荀氏代为解释其中缘故;其二,纪知慈明兄将南下荆州,故欲邀留豫之荀氏族人及门客来许县暂居,好令陈、荀家兵部曲合流一处,共御贼人袭击。”
荀爽闻言,倒也没觉什么意外,立时点点头答应道:“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就算元方不提,我也会令族中精锐奔赴许县襄助,以免贼寇惊扰陈君养病。”
“如此,纪就先行谢过慈明兄。”陈纪朝着荀爽深深一鞠。
他的父亲,虽然是德冠海内,却终究出身卑微。若非是纳荀氏旁支庶出之女为妾,许县陈氏的家财甚至只够维持日常用度。但就算是与荀氏联姻,陈家家兵也不过数百人,所谓合流之说,其实就是陈纪寻求荀氏的庇护。
事情既毕,陈纪悄然离开紫翠亭,却在将要远离之时,忽又回顾道:“家父曾数度拒绝袁司徒辟官。”讲罢,陈纪的表情才算自然许多。
稳坐亭中,目送陈纪带着稀疏的扈从下山,荀爽自言自语道:“想来陈仲弓不看好袁氏…”
“只是,蛾贼汹涌,若不速剿,则后患无穷。然黄巾猝然落败,党锢重开之期,怕也就不会遥远…”风起,熏香一时尽散,重新拨弄琴弦的荀爽,眼神中充满坚决:“没有余地,没有选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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