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勾起了钱镠兴致,道:“世间竟有如此奇人?他们如何对话,贤侄且跟我学习一番。”
楚逸道:“也并非完全对话,乃是胜者与败者所授的致胜之理,只听那白衣老人对黑衣老者道:这棋盘虽小,然方寸之间,暗蕴宇宙真理,行军之理与治国道理,宇宙之理我穷尽一生也只得窥探其中一二,我便借治国道理,行军之理,与你讲取胜之法。”
“首先呢,守者,要固守一方势力,先示弱,再养势,待敌方攻无可攻,又无险可守之时,势已养成,一旦出手,定是势如破竹,让敌人无从招架。”
“攻者,忌贪忌急,亦需先稳固边角小势,须图渐进,方寸之地的局面若是稳固不了,如何想着逐鹿中原?即便胜势极大,亦须谨慎小心,自以为无恙之处,往往致人性命,莫要居功自大,亲贤臣良将,远小人佞臣,勤政爱民,否则,出兵征战之时,内忧外患,内外相连,便是无可挽回的境地。”
“攻守兼备者,最是难得,攻亦是守,守亦是攻,看似懦弱无能,实则着着步步为营,任四方危乱,我自巍然不动,敌方自乱矣,没了章,没了法,而我们起先的守势便皆化作攻势,防守作的营地皆化作陷阱围栏,敌人便如困兽入笼一般,虽有势,却无力,任人宰割。”
钱镠起先觉得甚有道理,先前楚逸便是从白棋包围之中复兴起势,而后内外相连,将局势扭转,而且将围棋之理比作行军打仗,治国道理也颇有意思。
只是,越听越觉得心惊,不免想到自己,近些年来,喜功居高,只觉劝谏的大臣也不过些世俗盲瞽之言,倒宠信了不少宦官。只觉自称霸吴越而今,虽是国泰民安,却是一味向中原各国称臣纳税,但觉势力已足,称臣未免耻辱,近些年来已有称帝之念。
听到楚逸转述黑白二位老者之言,不免想到,来日我若是起兵征战,会不会陷入内忧外患,无可挽回的局面?向中原表面称臣,暗下发展民生农业,整顿内政,修养生息,不也是积势?以守为攻,任他国战乱,我从中取利,莫不是更为明智之举?称臣有何不可,韩信犹有胯下偷生!
前些日子,有一大臣劝谏道:王上并无帝王之气,被自己处死,如今想到有些过头。
数十年前董昌(昔日两浙节度使,唐末称大越罗平国皇帝,被钱镠等人平乱)的事便入昨日一般浮现在眼前,当年他的叛乱还是自己平定的,他才死了几十年自己便忘了吗?自己若是盲目征兵称帝,不正是步了昔年董昌的后尘?
钱镠叹了口气,随即闭目道:“贤侄,今日得你金玉良言,便是救了本王一命,救了吴越百姓一命啊!”
楚逸恭声道:“王上切莫自谦,草民还有一言想要呈给王上。”
钱镠忙声道:“贤侄快说!”
但闻楚逸朗声道:“如董昌那般以皇帝之名,行节度使之事是为愚,如王上这般,以吴越王之名,行皇帝之事,是为智,还望王上斟酌一二,两浙富庶,纳税一二本无关紧要,可若要兴兵,地狭兵少,无险可守,百姓危矣。”
钱镠道:“善!”
待楚逸出及宫门,精力已然透支,倚着墙歇息了许久,方才与钱镠的言语斗棋,不亚于此生最惊心动魄的恶斗,甚至更为凶险,成则好,败便是牵扯两浙无数生灵。
可这两浙的百姓,便是死得精光,与我楚逸又有分毫干系?
想到这里,楚逸不免自嘲得笑了笑:“世人皆道我楚逸无恶不作,今日此行到还当真是对不起我的名号!”遂摇了摇头,迎着夕阳缓缓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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