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一人伏首道:“参见门主,已有几位弟兄取车来拉芙株姑娘的尸首了。”
楚逸摆了摆手道:“告诉他们不必了,弟兄们也都辛苦了,你们退下罢。”
在楚逸挥手实意下,七人飞也似的逃开。
楚逸慢慢走向了芙株的尸体,从如此高的地方跌下,纵然谷下有一层厚厚草甸,尸体不至四分五裂,却也摔成一摊烂肉,面目已是分辨不清,只得从衣着首饰辨认,此时夏日谷内闷热潮湿,才及三四日,尸体上尽是灰白色粘液,当中爬满了蛆虫。
他稍加辨析,寻到脸的位置,轻轻抚摸,柔声道:“别怕,芙株,扔你一人在这里三天,怪寂寞的,这便带你回去了。”
言罢,将尸体轻轻抱起,在上面盖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向外走去,沿路守着的属下看到门主如此,纷纷要代劳,皆被拒绝。
楚逸就这般抱着尸体,走出了天目山,捡了条官道,向西北方向走去,沿途行人指指点点,皆捂鼻避之。
楚逸也不加理会,对着怀中尸体,柔声道:“就是这条路,你我便是在这里结识的。”
“那年汴梁战乱,我随难民南逃,迎上一群寇匪,那群人见我们一无所有,便杀人泄愤,刀口比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你出现了,那天的你,一身白衫,将我从污泥中拉出。”楚逸痴痴的笑着。
“之后,你便和顾青代表你们帮派护送我们一行人南行,一路上我总想与你说两句话,你的目光却从来没有从顾青身上离开过,嘿嘿。”
他自嘲的笑了笑,轻轻摇头道:“后来,我进了你们门派亦是如此,你的眼里,从来便只有你的师兄。”
那一日,楚逸抱着芙株行了百里,终是寻到了二人初次相见的地方。
此时已是黄昏,楚逸寻了处平地,将尸体放下,用手掘了八尺见方的坑,而后将芙株尸身,小心翼翼的放入其中。
尸首已然腐烂得不堪入目,楚逸仍是怔怔的看着,想到几日前这张脸庞还对着自己娇嗔嬉戏,笑语嫣然,如今竟是这般模样,几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先是小声呜咽,继而失声痛哭,两只手抓着泥土,慢慢撒下。
而后突然站起身来,一声长啸,再也不去看芙株尸身,双手齐推,坑边的泥土纷纷滑下,将尸首掩埋。
不多时又寻到一处乱石冈,以手劈出一块还算整齐的石碑,抗到芙株的坟前立住,用手在碑前笔画许久,刻出“爱妻芙株之墓”六个苍劲大字。
方才徒手劈石,此时碑上刻字,任他有再高深的内力护体,碑上,坟前也撒满了血,刻完这几个字,他几日未休,内力又损耗过重,身疲体乏,当即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遍地月色,漫天繁星,
楚逸迎着月光,端详着石碑上刻着的六个字,竟有些得意之色。
芙株啊芙株,你生前不愿做我的妻子,待你去后这碑上刻的字可也由不得你了。
楚逸想到这里,轻声道:“再在此处陪你一会,我便该走了。”
说着向后一仰,躺在沙地中,望向星空,这夜天边无云,遍天星河,看着也算开阔。
只是,渐渐的,那半圆的月,竟模模糊糊的变成了顾青的模样,不住的在嘲讽自己:“芙株便是死也要与我一起,你便是将我关上一辈子又如何,你还是斗不过我的!”
楚逸顺手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向空中猛的掷去,这一掷运足内劲,竟是掷了数十丈,但扔得再高,扔到千百丈,又能怎样,打中的终是个虚影……
顾青此时本人也被关在天目山的牢中,可那又如何,芙株是为他而死。
想到这些,此时他再看几个时辰前所立的石碑:“爱妻芙株之墓”,竟好似是自己替那顾青所立的碑一般,忍住几分将碑石一掌击碎的冲动,一响竟是呆住。
喃喃道:“是了,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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