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军,这是军用物资!不许动,再动我们就要乱开枪了!”
光头男子跳下车厢,两脚着地,拍拍手骂道:
“你个麻批队,你个锤子,豁老子,你有个卵的枪,狗的上海鸭儿!”
说完拣了个石头,往踹他手那个青工头上扔去,那青工身子往下一缩,没打到他,石头砸在驾驶楼上,又弹到前面发动机盖上,叮叮哐哐滚落到地上。
驾驶员开门对着车上叫道:“搞个锤子,吃饱了!活得不耐烦了!”
陶建国指着车后面,说有人上车枪行李。
驾驶员回身在驾驶室拿了发动机的摇手柄,骂道:
“你个狗的,翻天了,大白天要抢人了!咪子给你割了!”
这是地道的上江话,那几个还对车上行李有所图谋的家伙,见状都溜了。
一个青工说上江人都很厉害,这驾驶员是当兵出身的,见过场面的。
陶建国和顾大海害怕过后心情沮丧,有想哭的感觉。
没有心思观看山景,汽车七拐八弯到了一个厂区。
厂外的墙上有备战备荒为人民!要准备打仗!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好人好马上三线!
敢叫日月新天!扎根山区干革命!
许多时兴的标语。
来的时候就听说,去的是三机厂,二机厂在三机厂前面,相必这右面一大片厂房和左面坡上一栋栋的住宅楼就是二机厂了。
到目的地了,陶建国和顾大海有了安全感。
车行不久,就到了三机厂的大门口了。
先到的车在厂门外等后面的车,厂门口搭起了缠着松枝,挂着花花绿绿的大纸花的彩门,彩门的左右上面有热烈欢迎之类的大字标语。
陆陆续续几辆车来齐了,几辆车一起开进厂大门。
进了彩门,厂里的高音喇叭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开始敲锣打鼓,一阵阵鞭炮声响起,硝烟弥漫乌烟瘴气,车开到篮球场上停下,领导挨个和下车的职工握手,场面非常感人。
迎接的人很多,迎接的人都找自己熟悉的人抢着帮拿行李。
金灿阳、阿强、阿亮、大清师傅一帮老熟人帮着杜月旺拿东西,相互问候,有说有笑一派意气洋洋。
“哎,这地方,天都变小了一样!”金桂一下车就望天看,感叹道。
金桂环顾四周的大山,心凉了半截,这山也太高,山沟沟也太深了,和她想象出入太大。
如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想起从小熟悉的生活环境,想起老厂、老家的那些亲戚和熟人,从此天各一方,陡生一种失落感。
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
看着这么多热情的老熟人,看见自己妹妹李银桂一家人,想到一大群人都来到这个山沟沟里创业,想起那些激动人心的口号,想起自己正积极申请入党,想着中午厂里的大食堂给刚来的职工家属办招待,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有一家人,也像金桂家一样,丈夫先来打前站的,支内厂建好,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到了这山沟沟里的新厂。
一下车老婆就和他丈夫吵起来:
“你个假积极,哼,这鬼地方,鸟都不拉屎!你把我们骗来了!我可是大上海户口啊!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户口都给下了!人往底处走,水往高处流,哪有这么傻的,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地下不走了。”
那妇女感觉到说错了,改口: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好,来这妖泥角落,夹皮沟!解决两地分居,你就给解决到这来了!”
杜妮娅一家人和着帮忙的,拎着行李走那哭闹着的女人跟前经过过。
“夹皮沟”?
杜妮娅对这词从来没有什么概念,觉得这哭闹的女人把智取威虎山的词用到这有创意,也很贴切。
小飞看着这女人哭泣,觉得有点好玩,停下来,看那女人,杜妮娅拉他胳膊走。
有好多熟人帮忙,一下午基本安排妥当,晚饭厂大食堂里设宴给新来的职工家属办招待,领导上面讲话,下面叽叽喳喳。
大食堂门口、内墙外墙都贴了欢迎标语,屋顶吊了彩纸球,牵了彩色纸花条。
熟人同事的热情,这欢快热烈的场景,使金桂心理充满喜悦。
杜妮娅盛饭回来,一手拿一个装了大米饭的碗,两手之间夹了一碗饭。
杜月旺看着想起来大女儿的外号:小干饭。杜月旺指着桌上的“咸烧白”说:
“这菜好吃,看着肥吃着不不腻人,和咱们老家的梅干菜扣肉差不多。这是食堂四川师傅挑不辣的川菜做的,别以为川菜就样样都辣,来这几年,吃辣的也习惯了,一段时间不吃,还想得慌。”
杜月旺说完夹一片咸烧白到小飞的碗里。
金桂给二囡夹了一片咸烧白,二囡吃得满嘴油,金桂问二囡:
“如何?如何?”
二囡还不明白“如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回答,点头也说:
“如何,如何。”
逗得大家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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