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马拴在庙外,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院内杂草已可与腰比齐。
他走到庙堂之内,摸索着坐了下来。
他也已累了,一路颠簸,他的身体说不出的疲倦。
他已闭上了眼睛,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愿好好睡上一觉,等天亮了再赶回家去。
家,一个多么美好、多么温馨的词。
他已入眠,梦里繁花似锦。
在离他几百里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还在夜里奔驰,车头挂着的灯笼荡来荡去,将赶车人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反反复复,已不知变化过多少遍了。
车里传来咳嗽声,赶车人皱着眉头,将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疼,发出一声长嘶,四蹄如飞。
他们是谁?
他们为何要赶的这么急?
他们要去哪里?
这么晚的夜,他们能去哪里?
难道是有人在等着他们?等他们的那个人又是谁?
这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次日,庙外鸟儿轻鸣,叫声清脆,他猛的睁开眼,出去看了看天色。
天色尚早,天边依旧可见鱼肚之白。
他走出庙门,又回过头,走到庙内,对着那尊残败不堪的佛像虔诚的拜了一拜,嘴中呢喃了几句,才去牵了马,往路上走去。
如果他身上有钱,必定先换匹快马。
但他没有,所以他只能骑上那匹又瘦又慢的黄马。
白天赶路比起夜里要快不少,他估计今夜就能到家。
他和他的马从清晨开始赶路,不管是路边的美景,还是路边的美人,他都没有好好看上一眼。
这样赶路很快,但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有点吃不消。
晌午,马儿已慢了下来,他只好停下来看马儿吃草。
马儿还能吃草,他却只能饿着肚子坐在地上,但空着肚子对他而言已不是新鲜事,他曾经为了刺杀一个狠茬子,忍住五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他依然记得,他那时已饿的可以吞下一匹马。
他现在也很饿,但他不能吃马,他还要靠着这匹马回去。
其实他在路上本可以抢一匹好马的,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连换三四匹良驹。
但他却不能那样做,他答应了她,绝对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他是杀手,不是强盗。
有的人因为害怕挨刀而不敢去抢,他却不怕,他连人都杀过,抢几匹马又算的了什么?
他怕的是她,怕她伤心落泪。
这似乎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微妙的情感,这种情感几乎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能看到,只不过在他身上更多一点而已。
半个时辰后,他又出发了。
他总是在出发,从各种地方出发,他也喜欢出发,没有什么比到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更让他欢喜。
他也总是可以回去,他和他的同行不一样,他有着牵挂,这牵挂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他唯一的软肋,但或许正是因为他有软肋,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但他现在却已厌倦了出发,恨透了出发,他宁愿一辈子都不出发,宁愿一辈子留在江南,留在她身边。
夜色如水,孤月高悬,他此刻已踏足繁华的江南,他的家已不远!
马儿已被他解下缰绳放走了。
也许它在不久后又会被人套上缰绳,但那已和他全无关系,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他也不会去妄图掌握一匹马的命运。
青石铺就的路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桥上,桥上寂静无人,桥下细水长流,月下的江南美丽如画,但江南又岂只是美丽如画所能形容的?
不到江南,未懂江南。
到了江南,遂恋江南。
离了江南,常忆江南。
江南已是他的家,因为她住在这里,她就是他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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