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吃这种菜,是在十四岁。”他举起酒壶喝了一口沉香酒,似已感受不到沉香入口时的那种辛辣,过了很久,他才继续说道:“那时我遇到了李二娘。”
“是不是被叫做酒母的李二娘?”雯儿问道。
小马点点头,接着道:“那时我还小,但已相当嗜酒,时常跑到她家中偷酒,每一次都被她用竹子将手背打得通红,即使如此,我还是每个月都要去她家醉上几回。”
“在我十四岁生日那天,我想去她那里偷一坛花雕出来,结果被她逮了个正着。”小马的脸色变得温柔,变得怀念,好像在讲一件温馨的家事一样。
小马道:“我很自觉的伸出一只手,对她说‘二娘,今天你将这只手打肿也好,打断也好,求你让我拿走这坛酒,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但你只能打这一只手,因为我要用另一只手抱酒’,你们猜她是怎么做的?”
小红问:“她是不是让你带走了那坛酒?”
小马摇摇头,笑道:“她拿出了那根经常抽我的竹子,差点将我的那只手抽断。”
三人沉默了下来,等待着小马继续说下去。
“她打完我之后,竟然流下了眼泪,还给我擦了药,一边擦药一边流泪,当时我以为她一定是疯了。”小马停下来,喝了一口酒,说道:“她不仅给我擦了药,还端出了四个小菜,陪我过了十四岁的生日。”
雯儿道:“李二娘虽然经常打你,但她一定不是个坏女人。”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小马又夹起一口菜,放在嘴里,边吃边说道:“我问她为何要陪我过生日,她说不是她在陪我过生日,而是我在陪着她享受生命的快乐,她说她得了一种病,她很害怕突然被这种病夺取生命。她还说她已经在后院的杏花树下藏了十六坛好酒,那是她专门为我准备的,如果我要去拿那些酒,必须和她约定这辈子除了女孩子的心之外不可以再偷任何东西,她说偷东西的人就是贼,贼是难成大器的。”
“我流着泪答应了她,问她这种病能不能治好,她说或许可以,于是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去找一个叫做罗天猿的郎中,跟着他好好学习医术,或许还能治好她的病,然后她赶了我出去,我拿着那封信到处打听一个叫罗天猿的人,终于在一个月后见到了他。”
“但他一点也不像郎中,没有郎中会扛着一柄九十二斤的大锤去给人看病。但我相信二娘不会骗我,就把信给了他,他看完信后突然变得很紧张,然后让我马上带着他去见二娘,但是,当我们见到二娘时,二娘的病已经好了。”
小红问:“是谁治好了她的病?”
小马道:“是一群叫黑衣阎罗的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专门给江湖里的各种人‘治病’,凡是被他们治过病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得病。”
小红突然明白小马口中的“治病”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只有一种人不会再得病,那就是死人。
“我推开二娘的门,看到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她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苍蝇和蚊子落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那时我才懂,她说的病,就是黑衣阎罗。”
“我和罗天猿将她安葬在后院的杏花树旁,我问他,是谁杀了二娘,他不告诉我,然后带着我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后来成了我的师父。”
“后来,也就是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再一次找到罗天猿,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带我去了那群黑衣老狗的老巢,我们两个人,杀光了三十二个阎罗,从那之后,江湖里再也不会有人得像二娘一样的病,小马的名字也在江湖中响亮了起来,我再也没有偷过东西,但二娘已经和那十六坛酒一起,永远埋在了地下。”
小马又笑道:“这四个菜,和我十四岁那年同二娘一起吃过的,是一样的味道。”
雯儿和小红也各自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却发现这样的菜并不难做,几乎每个母亲在夏天都会做这几样菜给自己的孩子吃。
或许李二娘已将小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对于有过这样经历的小马来说,这种普通的味道才是最不普通的。
她们看着小马微笑的脸,却觉得那笑容是那么的悲伤,这悲伤隐藏在笑容下,却传到了她们的心里。
她们感觉鼻子酸酸的,已经快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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