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并不是一味的朝着一个方向倾斜,草丛总是时密时希,看似杂乱无章又偏偏有那么点儿规律可循。没有太阳,没有指向,骆天只能靠着自己一直走下去。嘴里嚼个不停,一片片绿色的叶子以一种扭曲的形态被吐在地上。
草地间迷蒙着一股青涩的味道。
骆天以手掩鼻,粗鲁的踏过草丛,一边吐着新鲜的叶子,一边搜寻着被吐出的叶子。慢慢的。骆天看到了自己吐出的叶子,一片,两片,直到很多片,他们安静的躺在草丛中,躺在泥土里,有的甚至还在滴着骆天的口水。
骆天没有沿着自己吐出的叶子的轨迹继续行走,而是在那些叶子组成的直线上向旁边驶去,以一种九十度方向再次寻找,再次吐出嘴中早已经无味儿的叶子。然后又是一条直线,骆天再次垂直的切了过去。
循环往复。
骆天终于不再行走了,因为已经没有行走的必要了。任意一个方向,不出五步,总能碰到自己吐出的叶子。
脑海中一条又一条的线条细细的勾画着,在紧张的顺序中排列组合着,每一个方位都是一个假设,每一个叶子都是一个点。然后点穿成了线,线再次彼此穿梭,组成了面,一个接一个彼此相连的面。
这分明就是无数个“田”字。
想到这里,骆天躺了下来。
“八方围尽,一方可出。一方未明,八方难出。”一方是八方中的一方,可能是东南西北,也可能是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每个一方彼此呼应,组成了现在的八方。换句话说,这无人之地中的迷魂阵,早已经不是正规的阵法了,早已经自行演变了。八方中无论哪一方都可能是阵眼所在,而一道道循环中,阵眼早已经不再局限于其中一方,早已经概括了八方了。
自己出不去了。
处处是方向,处处是阵眼所在,其实,也就没有了方向,没有了阵眼。
骆天吐出口中最后一片叶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擦了把汗,然后将头一歪,睡着了。
骆天必须睡着,甚至必须死死的睡下去。因为,清醒的自己是找不到路的。
骆天遇到了老头子,老头子显得很是气愤,摇动着骆天的肩膀吼道:“我怎么会捡到你这样的徒弟?你看看你自小到大给我添了多少麻烦,本尊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废物,废物。”说着,狠狠地朝着骆天的怀里塞了一把剑。
剑是雪儿最开始的用来掀火的那把变形的剑,剑的另一头被雪儿紧紧地握着。雪儿浑身都是白色,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子,连头发都是白色的,甚至骆天还能瞧出雪儿的脸上擦了白白的胭脂。雪儿代替了老头子,对着骆天一个劲儿的哭个不停。“我是不是快死了?你怎么还不救我啊?你真的是骆天吗?”
雪儿朝着前边跳了下去,那里是一处山崖,后山的山崖。
骆天很想哭,可是怎么都哭不出来,只能用手使劲的攥着那把烧火的剑。剑锋割破了骆天的手心,翻起了一片鲜艳的血肉。
“不要,雪儿不要。”骆天大叫道。
雪儿一甩白裙,跳了下去。
剑柄已经凉了,剑尖还被握在骆天手中。骆天看着悬崖的下方,已经找不到雪儿的身影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和我玩儿啊。”
这分明是琉璃的声音。
手中的剑泛出水的颜色,一股又一股不间断的流动着,剑身不断放大,剑柄部位出现一只手,那是琉璃的手。
再次看到琉璃,骆天很是激动。琉璃轻柔的抚摸着骆天的脸颊,骆天抓住琉璃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脸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骆天温和的问道。
琉璃快速的抽回自己水一般的皓腕,很是慌张,很是焦急,眼里早已布满了泪花。“哥哥,快走啊,你快走啊。”琉璃的脸已经开始模糊了,但她的声音却是更加着急,嘴里一直催个不停。
“走不了了。”一声粗犷的声音传来。
一只由山岩组成的手掌自天边盖下,穿过琉璃早已破碎不堪的身体,狠狠的对着骆天的天灵盖砸下。
头骨很痛很痛,仿佛已经变形了。
那支大手没有一丝停滞,继续向下压着。
骆天的身体开始弯曲,在重力下一直被压缩个不停。骆天很想反抗,却是用不上半点力气。
骆天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就要去找雪儿了,就要去找琉璃了。骆天很想再次问问琉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天边之上飞来两道光芒,一黑一黄,黑的是刀韵,黄的是剑芒。霎时间,大手倒卷而回,天地为之翻覆。
骆天醒了。
骆天的衣裳早已湿透,手里紧紧地握住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跪在地上一直哭个不停。
骆天知道自己从阵法中出来了,自己已经跳了出来。
无人之地中的迷魂阵本来就是残破的,是已经自行衍化了的,和迷魂阵相连的还有一座幻阵,两者相互渗透,早已合二为一。骆天因为幻觉的缘故跳出了迷魂阵,又因为幻觉的缘故跳入了幻阵。
但现在骆天是清醒的,骆天也已经跳出了幻阵。
按说骆天在迷魂阵和幻阵中出来,心里应该是很高兴才对。但此刻的骆天,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的高兴,相反,骆天心里很痛苦。
骆天很想念老头子,很盼望雪儿能够快点好起来,很想再见一次琉璃。
似是感到发泄的差不多了,骆天掏出帖子,帖子上恢复了方位与指向。骆天挽起袖子擦了擦眼里的泪,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荒原,再次踏上了无人之地的征程。
风儿吹过,广阔的荒原上飘来一句抽泣着的话:“一梦一睡间,你可知我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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