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娘的破鬼船!和它们拼了!”
“不!”
“来几个砍几个!”
“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的东西,海上什么风浪咱没见过?不过是个难关罢了,冲过去就是了!”
“反正这些年已经好久没砍人了!”
“就凭它?老子宁肯在叶家旗下累死,虽然叶家给的钱又少、活又累、规矩又多、少东家心又黑……”
众水手都爆发出了面对困境勇于拼搏的勇气,虽说里面也变相夹杂了一些对老板的抱怨,但这艘名为云排号的船,并没有在被鬼船咬上后万念俱灰,反而只当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浪,积极地动了起来。
“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存于大洋之上啊!”
沈煜不禁发出了赞叹,这种面对风浪反而龙精虎猛的气魄,像极了草原上遭遇尘暴、夜狼群与镵怪袭击时奋起战斗的部落战士。
他从马扎上站起来,正想说点什么别让叶宇长小瞧自己,只觉肚子里一酸,咽喉一呕,不干净的液体就从沈煜嘴里源源不断地吐了出来。
这下,沈煜才骤然想起,自己除了高原上的小舟外,还是第一次乘上昌人的船上到大海来的这一事实,有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么一大片水。
一名水手给自己整了张帆布袋让自己吐,沈煜按摩着一片混沌的肚子,愤恨地想道:要不是昆山部内部的局势动荡,眼看身为三子的自己会有杀身之祸、要不是赫连湾以西有个有趣的传闻,我才不会离家出走那么远。
晕船呕吐算不得什么波折,沈煜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鬼船,他甚至可以瞥见鬼船甲板上了无生气的一众尸鬼,咒骂道:“这才是真波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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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是个不缺怪诞传说的地方,就算是那些从不懈怠修行的人间强者和驾驭元气与元素的周师亦不敢小瞧大海。
无论是鲛人、藏于深渊的龙,都是人们谈之而色变的东西,其中也包括抓阳世之人到阴世之船做牛做马的阴舟。
“阴舟,俗称鬼船,孩子啊,遇到它赶紧跑啊,切勿让尸鬼上自己的船,否则会被鬼船追上,若是被鬼船追上,而船上没有踏进明念之境的周师的话,那就赶紧操船逃跑,跑得远远的。”
叶宇长的爷爷,曾经叱咤赫连湾乃至整个西海的大寇——叶穹甲,打小就对叶宇长这么念叨。
世上所有长辈的话,可能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但大多起不了什么作用。
活了有二十二年的叶宇长现在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云排号两个桅杆上的风帆都顺着东北风拉扯起来了,两侧的桨撸卯足了劲儿来回扭动。
“难搞……”
叶宇长看着逐渐快与自己并行的鬼船,心下也慌了起来。
今天上船的西戎,记得名字叫博颜沈煜的人手里提着个袋子,揉着肚子踉踉跄跄地一边走过来一边高喊道:“光、光操纵船是没用的,书上说,鬼船之速,全在于能自行左右一定范围内的水流,直接被水推着前行,故而我们人类的船在速度上是敌不过的!”
简而言之,鬼船航行,不靠风帆,不靠桨橹,全靠浪。
“别叫的这么大声!”
叶宇长一把揪住沈煜的衣服把他按到一个角落,低声警告道:“船上讨生活,最重要的是气势,就算真要翻船,一定要保护好气势,才能有活路,你这么大吵大嚷,要是吵得掌帆与摇橹的船员都堕了勇气,你我都得完蛋!”
沈煜识趣地点了点头,止住了自己向云排号的船长反击的欲望。
同时挥了挥手,身旁的一名水手把先前收缴起来弓与刀交还给了沈煜。
“咱现在是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大好年华,再怎么说也不能被扔到鬼船上过活!”
“同感!可敬的船长,平川高原昆山部落的博颜沈煜现在与你是战友!”
沈煜整了整弓弦与弓上的短梢,将自己的弯刀出鞘,之前刺尸鬼时留在弯刀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
尸鬼们井然有序地在鬼船甲板上排成一排,手里拿着带木托的细长筒,叶宇长不认得尸鬼手里的家伙事,但这个架势可再熟悉不过了。
他举刀高喊,焦急地喊道:“掌帆的留四个就行,其余的拿刀过来,对面要跳帮了!”
船长一声令下,船员们迅速集结了起来,云排号上除了沈煜外就没有有弓箭了,所以他们一个个紧握弯刀,准备第一时间砍断等等抛来的绳索。
但对面虽列队在甲板一侧,与云排号隔着一小段海面相望,但就是没有接舷以便跳帮的下一步打算。
“着实奇怪……”
张弓搭箭的沈煜满腹狐疑,看着对面第一排尸鬼正蹲下身体,前后两排尸鬼都在对自己手里带木托的长筒装着什么东西。
捏箭的右手开始抖动,沈煜眯眼想要看对面看得更仔细。
“看样子给那筒子后面夹上了小绳子,随后往筒内倒黑粉……芝麻糊么?”
沈煜搞不懂那筒子的门道,但那种木托,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念想,昌人的国中,有一种用处和弓差不多的武器是有这种木托的。
弩?如此说来……
沈煜立马把身体藏在一面木墙之后。
“如此说来,那东西应该不是用来跳帮的,而是先射杀一阵?船长!快让人找东西遮掩或快趴下!”
听到这话的叶宇长却是立马让手里的人去找盾,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对面的准备停当的尸鬼扣动了长筒上的一截短杆。
接连不断的响声炸裂在碧波之上,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让沈煜想到的不是危险,而是自家博颜部与南边的昌人互设榷场时昌人摊位上炸花生、炒豆子时油锅会发出的响声。
倚靠的木墙传来一声钝响,一阵碎裂与木屑蹦出的轻响,引得沈煜一惊,随即左腿传来一记惊雷般的剧痛,沈煜握弓的手一松,整个人和弓一起倒在了甲板上。
沈煜倒下时一幕情景划过的眼角,无数黑弹射入一个个云排号的船员胸口后绽开了血花,船员纷纷栽倒于地,举着木盾的船员亦被几颗急速穿透木盾的小弹丸刮伤。
那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没道理啊!那个怪长筒,根本不怎么大啊?
冲力怎么会比得上昌人的大床弩?
这迅捷……更不逊于周术中的风刃了!
很快,骇人的痛觉很快就折磨得沈煜无暇顾及这种问题了,被疼痛裹挟的他,在甲板上一边痛嚎一边打起滚来。
“咔嗒”
一条条带着绳索抛在云排号的船栏上,绳索上的抓钩扣住木制的船栏,也有的扣在沈煜身旁的木墙上。
这,才是真正的跳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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