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他失败了。
这一次,他失败的彻彻底底。
廷尉监悲哀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那张保命的符篆虽然粗看之下只是阻挡你的攻势,但其实是为了加速我逃跑,然而,它真正的用意是其中掺了魔鬼草的粉末,吸入这种粉末几乎无解,你又是怎么破解的了?”
“我已经说了不少废话,我现在不想说了。”
廷尉监悲叹之后,依旧是笑道:“但我依旧觉得我不会死。”
带着残刀的男子问道:“你还有什么可以为之一战的理由。”
对啊,浑身手段尽出,又被主人抛弃,这样的廷尉监还有什么可以为之一战的理由。
廷尉监正了正色,苍凉而低沉的声音从他喉间发出:“主人可以抛弃狗,但狗不能不对主人忠心。”
他用眼色向着十几名差役发出了命令。
十几名差役没有太多丰富的表情,一一握紧了手中的短刃,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带着残刀的男子道:“好,你要用可怜打动你的主人,我成全你。”
带着残刀的男子话落之后,抬起手,往虚空中一按,喝道:“冰封!”
就在带着残刀的男子手落之处的虚空,凭空暴发出冰凉彻骨的寒气。
包括廷尉监在内那些差役原先被桃花刃割裂开的伤口上面残留着寒意,在这一刻,在虚空暴发出的寒气牵引下,再度死灰复燃,开始肆虐。
于是,凡被桃花刃割裂处都开始出现冰冻的诡异现象。
这种冰冻的现象像瘟疫般传染,直至将整个经脉给冰封住。
这便是冰封。
感受着身体经脉渐渐被阻,发肤之下寒气肆虐,隐隐的成霜结冰,廷尉监一脸骇然的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
不要说自己拿短刃来威胁五侯府的女眷,便是现在一个童稚幼儿就可以轻易将自己杀死。
旁边那十几名差役之前的所受的伤口与廷尉监发生了一样的变化,都被冰封的失去了自由。
廷尉监骇然问道:“从来没有在帝都见过有这种手段,难道你是极北雪族的,或者是葬冰族的?”
带着残刀的男子戏谑道:“似乎你并不担心死亡这件事?”
廷尉监艰难的笑了笑,眼珠滚动了,看着角落里那位老妪,道:“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不杀她?”
带着残刀的男子淡漠道:“这有何干系?”
“有很多次,我都要忍不住杀了她,但最后我还是没有杀她,并不是凭着当年那一点微薄的恩,而是我希望她活着。”
“因为活着,才能承受苦痛。”
“因为活着,才会后悔。”
“因为活着,才会绝望。”
“这样的活着比死亡更加可怕。”
廷尉监用余光扫了一眼角落处的老妪,眼神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痛苦,有绝望,有仇恨,有讥讽,有不屑。
带着残刀的男子没有理会廷尉监的神情,像廷尉监这样的恶人杀过的人太多,作过的恶太多,一颗心早已被蒙住了。
“那我成全你,让你活着,承受更多的苦痛,更多的后悔,更多的绝望。”
之后,他手一挥,廷尉监整个被冷冻的身子被凌空抛起,直直坠在那棵飘零着桃花的桃树下。
坠地强烈的冲击力将他冰封住的经脉给无情的拆裂,裂口处一道道殷红的血流渗出,好在桃树种在泥地里,这缓和了相当的冲击力道,但那些烂泥溅在廷尉监身上,反面让他显得更加狼狈,更加可怜。
从开始到现在,带着残刀的男子一直都是淡漠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就像春天寒空的那一抹白云,看着就感觉很冷,很冷。
没有对命运的嗟叹,也没有对世事的嘲弄,都是一群可怜的人,可怜的连话都不想多说。
他唯淡漠着神情。
“我果然没有料错,我不会死。”廷尉监艰难的从烂泥爬起来,抬起头。
“虽然做一个坏人要比做一个好人难得多,但坏人总要比好人难死。”
说到最后,他笑了,疯狂的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
相较于廷尉监,廷尉大人才是后者,是一条真正的疯狗。
五侯府对面的宁侯府是前阵子才被他抄家灭族的,因为还没有新的侯爷入住,整个侯府都被闲置着。
屋子一旦被闲置着起来,那些再好的家具也是经不起沉闷潮湿的空气腐蚀而发出阵阵霉味来。
同样的道理,人一旦闲起来,也是会发霉,会生锈的。
此刻,站在宁侯府一堆发霉的木具中的廷尉大人,他已经发霉很久,所以他特别讨厌这块地方。
于是,他走出阴暗带着霉味的屋子来到高楼檐台下,凭栏远望。
对面就是五侯府,他目光所及之处有桃花,有女人,有鲜血,他清了清耳朵,把那些闲碎的没有营养的絮语都滤去了。
看着廷尉监像一条死狗在桃花里挣扎,他漠然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真的只是看着一条狗在垂死挣扎,而不是一个人。
对于一个垂钓者而言,鱼饵就是用来被吃的,为损失些鱼饵而有丝毫感叹,那么就趁早放弃钓鱼吧!
他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转向帝都最高的楼台,以及那片楼台上的天空。
因为那是整个帝都最高的楼台,所以在楼里住的人便是全天下站着最高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
“娘娘,您是预感到了什么吗?”凭栏而望的廷尉大人和着细风,喃喃道。
廷尉大人,从来没认为自己是大人物,他只知自己是太后的一条狗。
所以,他不需要有智者越过群山阻隔看到星空的眼光。
在一条狗的眼里,主人,便是它世界的全部。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天底下再大的道理,都敌不过娘娘一个皱眉。”
所以,哪怕是这次让廷尉监丢掉性命,让廷尉府颜面尽失,他也要狠狠的咬到娘娘最想咬到的那个人。
“即便他是帝国最老的元勋,去侯。”
“即便他是要快成为神仙的老圣人。”
“即便他是曾经的三杰之首,帝者师。”
“他都不敌您一个皱眉。”
廷尉大人注目着那座最高楼台之上的天空,他的话飘散于空气里,像极了风中的誓言。
这也是一条狗对着自己主人许下的誓言。
他此刻看着去侯府,露出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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