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侯收回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将,这个最为亲近的人,在这一刻,他竟然有种最为陌生的感觉。
一声叹息之后,信侯终于做出了决定。
…………
和亲的队伍与迎亲的队伍在风雪纷飞的草原上走在一起了。
信侯与第八魔将跨下的坐骑齐头并进,对向了那名刀客。
风雪、落日,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混在一起,连成一片。
在过去常年的战争中,这样的场景是极为少见的,难以想像的。
少见到王横都沉默着,一幅闷闷不乐的模样,为什么人族魔族会一起对付人族,他想不通。
少见到李十三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没有人会知道这些光彩下所隐藏的凶悍以及仇恨。
像他们这种等级的将士还不足以影响信侯的决定,所以大部分将士都平静,冷漠。
哪怕心中有怨言与不满,但稍稍一望身旁那些威武雄壮的魔人,单从体型上给人的压迫就已经十分巨大,哪里还有说闲言碎语的心情。
神圣帝国的将士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样的场景,戎狄的魔人也不适应这种和谐相互依靠同进同退的场景。
不过今天似乎也由不得他们选择,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所信赖的第八魔将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安静。
仿佛那一刀之后,他的时间如水结成冰,被冻住了般。
他的表情似乎仍停留在那瞬间,他的背影依旧高大威武似一座山,却显露颓废之势。
没有人能解读此刻第八魔将的心理状态,也没有那个心情去解读。
因为对面的刀客动了。
卓一刀视眼前两队之人如同无物,就像他的一刀两断决,无物不破。
但他并没有再度拔刀。
他只是走至宁折身前,看着他匍匐在地,无力挣扎。
宁折难以想像此刻的自己竟是趴着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卓一刀。
这姿势是一种污辱,莫大的污辱,比死去还让人羞愧。
他挣扎着,艰难的挣扎,仿佛用尽了他余生的的力气,最终他爬起来了。
他站着,他高傲的站着,站在风雪里。
一个是趴着,一个是站着。
只是姿态不同而已。
他高傲的站着,直视着卓一刀的眼睛。
平静的对视,没有言语的交流,但他觉得这就是一种骄傲。
卓一刀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意志。
少年的意志是不可低估,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的世界是多么的不一样。
“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宁折艰难开口。
似曾相识的眼眸,似曾相识的经历,就像一块画布,上面涂抹满了灰色,无论执笔人如何勾勒,这画都必将使人心情阴郁。
一个问题便是一个人生。
卓一刀听到这样的问题,心情阴郁。
“你无需成为我。”卓一刀开口。
“你不需要成为一个失败者,等待着你的明天,决非是那个悲惨过去所留下的阴影。”
“你看着他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未来的某一天你还会这样看着他们。”
风雪渐厚,落日西沉。
晦暗的光线像佛前燃掉的香灰渐渐消退,在那所剩不多余晖里将卓一刀、信侯、第八魔将照的半清半楚。
卓一刀的话被风雪所阻,传不远,只有宁折能听到。
“我需要力量。”宁折倔强道。
少年的话不会有假的。
少年说的话都会将之践行到底。
但卓一刀不在是少年,他听着少年的话,古井无波的心境生不出太多波澜。
任何成熟了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年少过,也曾是少年。
“如果你能站着,就这样一直站着,不倒下去。”卓一刀淡漠道:“此间事了,你就跟着我。”
卓一刀平静的话对于宁折来说像一个承诺。
兑现承诺的前提是站着不倒下去。
宁折将意剑插入土里,昂首,对着风雪,如一颗树般站立。
风雪使其摇晃,风雪又使其冷静。
风雪将其摧残,风雨又将其磨砺。
他不说话了,思绪也宁静下来,在他脑海里,现在只有站着这一件事。
卓一刀没有在宁折面前过久的停留,继续前进。
信侯跨坐在马上和第八魔将并肩而立,对于卓一刀各自抱有不同看法。
“事已成定局,你改变不了什么!”信侯不知是因为长时间闭眼,以致睁开后不适合光线,眼睛微眯。
卓一刀没有因为信侯的话而放停脚步。
“难道你要为了一己之私,就让边境数十万黎民深陷战火之中,那样的结果,你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信侯再道。
卓一刀仍旧未停。
“这个时代已不需要战争,忘记过去吧,风雪会停,日光会逝,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局!到最后也都会被遗忘的。我们都一样,没有改变结局的能力。”
信侯的话意有所指,他所说的话都是给能听懂的人听的,听不懂的永远不懂。
卓一刀不言不语未曾拔刀,但他每一步走来,似乎都有一层无形的刀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凡是被刀域所笼罩的,都无端的生出一种刀架在脖上的冷意。
当刀域触及隐月公主所在的车厢那刻,卓一刀突然脚下发力。
卓一刀飘忽如一阵疾风,根本不知道用的是何种身法,竟然无视阻挡在前的信侯以及第八魔将的阻碍,横跨二十步之距,瞬身来到车厢前。
瞬身,即瞬间将身子移动二十步之遥。
“领域!”
信侯与第八魔将再次感受到卓一刀气息后,同时将头掉转过来,看着车厢前的卓刀,轻叱出声。
显然,卓一刀拥有“领域”,这件事让他们俩同时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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