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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村街上的尸首已被清理走,街旁的一堵山墙上开了一扇窗,土寇们陆续从窗里捧出海碗,面条出了锅,一切往后搁。这是有秩序的一餐,无秩序则是一圈蹲七八个人,中间一盆菜,新兵挨挤不进去,就算挤进去了,也是有的人吃得多,有的人吃得少。

扇窗内,一个妇人满头是汗,两手沾着面泥,她将头往肩上蹭了蹭,又捏来一片纱布,将一大盆面盖上。刘洪起绝不允许做饭的是胖子,此时,几双童稚的眼睛注视着打饭的,没有劳动能力的人被用于监视,打饭的妇人嘀咕道:“单等着拿俺的赃据,咋不在俺嘴上拢个笼头”。说着,轻佻而熟练地将一勺菜撇在了土寇的碗里。这将是许多人在二郎寨的最后一餐,吃得快的土寇已将碗撂在村街上,向寨门走去,引动得吃得慢的人心慌,慢走人的心情,就如毕业季时,将要最后一个离开寝室。

被捆在旗杆上的郑乐密,透过弓手的人逢向下看去,只见刘洪起立在寨门前的几箱银子前,土寇络绎从银箱前经过,抓起两锭银子,便转身背对着寨门上了官道。金皋立在一旁叫道:“恁们之中,有那在老虎背被俘,当下若非寨主求情,人头已去了开封,要记着掌家的大恩,莫做没廉耻的野人”,却是无人回一词。下了官道的土寇,有的往南,有的往北,有人边走边自语道:“将么黑了撵人,鬼能啥,俺倒要看看恁能治住啥大事”。留下来的人看着落日下的官道,心中泛起惆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向南去的人,去变乱的南方,不知意欲何为。另有一些人,随着小径往西,那里是杨四盘距的舞阳方向。还有人由银箱里抓起六锭银子,急冲冲钻进寨子,组织举家迁徒。

刘洪起站在银箱前,看着官道上的身影,无一人回首一眸,他又看了看眼前越来越少的土寇,转身对孙名亚道:“老孙,咱走着说吧”,抬脚进了寨门。村街上,刘洪起与孙名亚并肩而行,刘洪起吩咐,将两边的粪缸盖上,李伟国在身后应了一声。孙名亚道:“二郎寨这缸粪是盖不住的,只有掏净方才利亮”。刘洪起闻言一笑。孙名亚又道:“郑二武勇,只是语言直快,莫将人绑坏了。刘洪起道:“我便是语言直快,遇着的若不是闯塌天,性命早已不保,你不是说我失了心么,郑二比我还失心”。孙名亚闻言笑了。刘洪起道,崇王的几百石粮,若非流贼围了汝宁府,已然到了,欠我的东西,铁炮也轰不掉。正说到这,忽闻几声惊叫,是一个女童的声音,刘洪起立即侧头分辨方位,刘洪礼,秦至刚等人也紧张起来。

低矮的房内,妇人坐在床前的小凳上,一手抓着女儿的脚,一手扯着布带子,一圈紧似一圈地绕着,床上的小女孩杀猪般嚎叫,小女孩的另一只脚绑得有如木乃依,上面还缝了针线。妇人道:“胡家大闺女没裹好脚,到今个没人提亲,给四儿裹个好脚,长大寻个好婆家,再拆狠打恁。怄着不吃饭,不知道好歹,说媒都是先看脚后看脸,俺不能害了四儿”。门口站着几个妇人,白大寡对一个汉子道:“今个裹,明个包,裹得小脚臭气薰人,脚上溃了几块,老一式子该改改了,说了几回,抱着葫芦不开瓢,叫俺们禀告刘掌家咋地?”。那汉子跟本不看门口的几个妇人,只对老婆道:“生就个丈人命,做不得老公公。娘的,恁喝了女儿国的水啦,光生妮子”。

巧针道:“裹脚也挑个时日,今个打打杀杀哩还怪有心思”。汉子嘀咕道:“天都多咱了,叽哩嘎啦说一黑,家里没男人拴住,跑这和翻黑道白,臊气。侯大败了事,这就欺俺们姓侯的孤?”。

“合家撵出寨外,子时不出寨,合家斩首!”,忽地,一个男声由门口传来,众人一惊,回首看去,却是几个纠纠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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