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车,刘洪起将一封书信取出观瞧,信中道:套言不叙。依稀梦寐如昨也,一别三月,不曾接兄手教,冒昧一书。承兄教示奇略,诚一时快事,兄之高论,如广陵散已绝于世,天下冠冕,几人似兄高才?竟不告而别,兄不觉内疚神明?弟为之顿足,黯然神飞者久之。自兄别后,弟每觉心力不济,诸务荒疏。近日闻兄颍河遇险,弟方寸不无少乱,又闻未及性命,始觉少安。兄于璞笠山筑寨,当真体国为念?全不审大势,兄豪侠自喜,倜傥有大志,尚节义而薄功名,兄体国,只恐国不体兄,朝廷去顺从逆久矣,兄纵有高发一日,也唯有抗节罢免之末途,望兄三思,不弃鄙言。弟本科目中人,因何荡秩规矩?只因朝廷扫灭是非廉耻在先,般般下流,我等只得急自为计。天下为弊久矣,不然,我辈自散矣,唯兄垂听,万万!弟区区素心,无它肠也,唯欲借重我兄,以副依托,救得穷民,万一不然,亦无身名俱泰之妄想。接连两书,兹再述以恳,复颂台安。又,烽耗频传,海内无宁宇,弟不日或旋逸它处,兄勿跋涉远行。
刘洪起道,算是欠他的了,说罢,取出火熠子,叭地一声,在火花摇曳之中,那封书信渐渐变黑,渐渐扭曲,最终消散在微风中。孙名亚在一旁道:“它日,只怕先生会演一出华容道”。刘洪起道:“真待那一日,也只得还债,只是放了他,可有人要我的脑袋”。
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西平县城的轮廓。在一处岔道前,车队拐进了村子,这是要打尖歇息,人可以不吃饭,但马要饮水。村中,一户院门前,门楣上贴着陈旧的挂钱儿,鸭子在门前嘎嘎地叫着,一摆一摆地走着,老妇正蹲在院门前捡选笸箩里的颗粒,丫头背着弟弟立在院门前百无聊赖。院中,媳妇正在咕儿咕儿地唤鸡,忽地院外一阵喧杂,鸡吓得飞到了窗台上,还引得驴咴儿咴儿地乱叫。“霍,霍,吁——吁——”,数十人,二十几匹牲口的动静惊吓了村民,待看清来者只是些伙计,便有人叫,是刘财东,村民便又围了上去。
刘洪起下车,来到井旁,见一人正滴溜着井绳乱晃,井里的桶就是沉不下去。刘洪起骂了一声杭杭子,由吕三手中接过井绳。他道教你一手,便将水桶拎了上来,端在手中,桶口向下,双手一松,水桶落入井中,随着一声闷响,水桶沉入了井中。刘洪起将井绳交还吕三,背后却传来一阵嘶叫,只见山墙旁,一个汉子口衔小刀,一脚踩住猪崽的头,一手持着猪崽的后腿,他默念几句,便操刀在手,在所以然处划了一刀,又探出两指,二龙戏珠般,两个小小的肉蛋便被抛到了地上。接着,他抬脚放开猪崽,猪崽挣扎着爬了起来,劁猪匠往猪屁股上一踹,猪崽便远远地跑了开去。
刘洪起上前道:“好手段,不劁肉臊,不劁不上膘”。劁猪匠急忙施礼,刘洪起笑道:“这念了咒,刀口就长严实了。我思想着,若是劁人,就象劁那些内官,恁可在行?”。众人笑了起来,劁猪匠笑道:“大哥说笑了。怎么,相公家里有人要做内官?”。内官就是太监,在大明太监是尊称,一般叫内官。有人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刘楼的刘大官人,怎生回话的?”。劁猪匠连忙认错。刘洪起却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孙名亚跟在他身后,问道:“先生是何意?”。刘洪起道:“结扎上环”。“甚?”。刘洪起自语道:“一年下一个,脱坯一样,不劁了娃他爹如何是个了局”。孙名亚一脸疑惑,随即大笑起来。“老孙,你莫笑,这是天大的事,只怕将来你会劁上第二刀,我会劁上第一刀”,刘洪起道。
郾城县衙,二堂。新任知县李振声穿着七品补服坐在公案后。“上跪,上跪”,衙役喝道。几个告状的百姓闻听,跪在了知县老爷鼻子底下。“下跪,下跪”,衙役又喝道,一边用水火棍将几个百姓往后扒拉。这时,有人进来施礼,将一份呈子奉了上去。李振声接过,只见上面写道:具禀人郭二,住城南,保正王升堂,禀为小南门渡口违禁民船事。李振声看了看内容,问道:“有多少夫头卸船?“。来人回道,约摸二十多个。李振声问道:“确是看到硝磺了?”。来人却支唔起来。李振声怒道:“刁头东西!这也耍笑人,既是未曾看到违禁之物,因何呈上禀贴,不成有需索情节?”。来人却不说话了,只是跪了下去。
李振声道:“便是刘洪起船上有硝磺,兵部,布政司,开封府,郾城县,已行文至县上,那是捐助汝宁军用之物,不得缉捕讹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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