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一生离乱,即位初始便狠狠打击了宦官势力,后在征伐西川陈敬瑄一役中反而除狼来虎,行营诸军都指挥使王建在剿伐中一力坐大、得了西川。攻打西川的同时,朱温、李匡威、赫连铎联名上表对河东军李克用用兵。昭宗本对李克用无感,虽其曾剿灭黄巢但也曾兵临长安,故而再三权衡后,派兵与朱温联军一起攻打当时实力最强的李克用,结果一败涂地。
经过西川、河东军削藩的失败,昭宗手下的禁军损失殆尽,威望亦是日下,任由藩镇们随意侮辱,尤其是李茂贞公然在信中嘲笑朝廷,昭宗大怒伐岐,铩羽而归,李茂贞领兵进长安问罪,忠心的宰相杜让能挺身而出以一己性命解了昭宗之围,但由此,朝臣们与昭宗也愈走愈远。
895年李茂贞指使宦官杀了宰相崔绍纬,移师长安,昭宗被迫逃往河东寻求李克用庇护,却被李茂贞盟友韩建追上恫吓,昭宗只能被挟持留置华州,由此,被幽禁了三年,期间宗室十一个亲王被杀,直至898年朱温占据洛阳,局势稍解,昭宗还驾长安,改元“光化”庆祝。
然而回到长安的昭宗立即陷入了宦官和朝臣们之间的纷争,被宦官刘季述关进了少阳院,意欲废黜昭宗、拥立太子。900年十一月,昭宗被囚禁,为了预防他逃跑,宦官们将熔铁浇在锁上,每日饭食则从墙根挖的小洞里送进去。宦官嫁祸朱温,反被朱温一一暗杀,迎昭宗复位。而李茂贞听说后,又从凤翔赶来要求进封岐王。此后宰相崔胤欲借朱温之手诛杀宦官,宦官韩全诲则与李茂贞联合,之后便是昭宗被劫凤翔……
昭宗面对朱温的步步紧逼,自不愿坐以待毙,于是在二、三月间屡遣间使以御札、绢诏告难于藩镇王建、李克用、杨行密等,令他们纠合诸镇兵力合攻朱温,以图匡复。
须一提的是,天复四年三月,何皇后生下一子,昭宗已知无法逃脱虎口,与皇后暗中商量说:事情已迫在眉睫,不如悄悄地将皇幼子乔装成襁褓中的普通婴儿,隐藏在民间。当时昭宗的心腹婺源人胡三跟随御驾东迁,昭宗临危托孤,胡三不顾个人的安危,将皇幼子带回婺源考川。这即是后来的“明经胡”始祖李昌翼。
四月,朱温奏洛阳宫室已成,请车驾早发。术士言星纬不常、且有大变,须冬天去洛阳。昭宗便以皇后刚生产为由请求待秋天十月东行,朱温疑帝徘徊以待诸道勤王之师,遣将催促。又派人悉杀昭宗左右医官、击球供奉、内园小儿等500余人,自此昭宗左右职掌使令皆朱温之人。
而奉命催促、缢杀昭宗近侍的则是朱友珪。朱友珪从洛阳来兵,在谷水趁夜杀了昭宗身边人等,替换了形貌近似的亲信。更将冯廷谔安排在三十控鹤卫士之中,除了履行监视昭宗职责,更是暗中通告朱友珪殿上情形好早作应对。
控鹤,乃皇帝亲卫,其名可追溯至武则天,至昭宗时又复其名。897年,华州节度使韩建胁迫昭宗废殿后四军,遣散两万禁军,仅保留“兵三十人,为控鹤排马官,隶飞龙坊”。
上殿值守的第一日,廷谔第一次看到皇帝,却大失所望。
那一夜谷水行辕,条件尚可,皇室寄身于当地世家宅院中。只见这院中牡丹夺目,倾国倾城之姿。檐下掌着灯,愈显这花儿的风流之态。
用过膳食的皇帝与皇后在房中叙话,廷谔则在门外值守。屋内显然是费心布置过,皇室专用的赭黄呼喇喇地满目尽是,在那烛光映衬下,更显无上尊贵与孤独。
他原本以为天子应当威仪凛凛,不想却是书生文弱之样、十分消瘦,此时的昭宗还没发现身边许多近侍已换了人,在房中来回走动、喟叹不止,旋即又听到皇后再三轻声“嘘”止,暗示其说话尽量小声一点。
待几个宫婢进出了几次剪灯、一应洗漱后,院中的灯也灭了几盏,房内也昏暗了些许,好助人入眠。安静的院内外,只听得初夏的青蛙虫鸣,过了不一会儿,却忽然传来了男人隐隐的哭声,边哭边说着什么,随后不久便是女人的啜泣声,两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哭在一处又不敢放声。
本是人间四月天,暮春夏初时,院中牡丹却在这晦暗天光中听得天子堕泪,或许也算是沾得真龙雨露了。
廷谔心中颇是讶异,旋即又归于平静:“他们这些上位者,当其位时不能为黎民百姓做一点实事,令苍生百姓受苦。当灾祸终于降到了他们头上,却有脸在这里哭泣不止,嚎啕称天命不顾?他们尚且有选择,可是那些平头小民呢?他们何辜?要为这些人的错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本是蝼蚁一般,今天终于换了天地,站在这院里,看着他们号泣,让他们也尝尝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廷谔心中想着这些,不觉脸色沉黯了下来,毫无一丝表情,只是眼神中似乎有火在烧。
在皇帝身边一待数日,廷谔发觉这皇帝似精神分裂一般,白日里行路,在接见群臣时,也没有精神,只是敷衍着,时不时问旁人朱元帅是何意思、照他的意思办。有时,朱温臂膀李振来朝,颐指气使之态,令散朝后的皇帝更是气愤。
行了几日,忽一日在听曲时,昭宗觉察出那歌调曲声浑不似之前,仔细辨认,惊得手中的酒盏都掉在了地上,又不敢做声,回头又仔细观察了左右,连同廷谔的脸也是看了又看,受了惊吓一般、忙还屋早早入睡。
在屋外的廷谔,直听得里面的皇帝惊恐不已,向皇后叙述刚才之事,如撞鬼魅一般,“我左右皆是朱温之人了。”说罢,便隐隐哭泣起来,直令旁边的女人再三安慰。
此事后,皇帝似乎精神更加不济,连娱乐的兴致也全无了。
闰四月十日,车驾至洛阳,御正殿,受朝贺。十一日,赦天下,改元天佑,以天复四年为天佑元年,大唐帝国的哀歌就此发出悲戚前奏。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