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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且试试。我且先开一味方子,你们赶紧去抓药来。”

说着,那些婢子们忙铺开了纸、研了墨,等他落笔下来。十一便写了个一二,着婢子去抓药。

又对夫人道:“夫人,你且先试试这方子,如果有效,我再开第二副方子。因为这每日病情不同,所以需要的方子也不同,且这病势沉重,少不得需要我随时在旁调理,怕只怕我需要在这里看顾一二。”说完这一番谎话,十一的脸都红了起来。

那妇人听得,忙是答应,让下人抓药,先吃上一副来试试看。

“大夫,如您不弃,还望能在寒舍小住一段日子,老身且代小儿谢过您。”说着便又要行肃揖之礼。

十一心虚得很,忙还了礼。

待那药抓来后,十一便亲自煎起了药,将下人打发走,让十七看守,自己取了血混在一起。终于,一副药下去,这床上之人,脸色好了点儿,未几,便尿了出来,直让一众婢子忙起来。

虽然还在出血,人也昏迷着,但确有转圜之兆,直把那周家二老喜极而泣,忙谢过十一,差下人把旁边的一间院子收拾出来。

唐时普通人家宅院,几乎都有院有宅,地广千尺,而这周家虽然谈不上权贵豪绅,但也家底殷实,所以这宅院却也有几进,只是比不得曹府奢华。但尤为瞩目的是宅院里一个又一个仓库,毕竟是酒肆之家,存储些粮食、果蔬,自是当然,何况这兵荒马乱之际,那精明的周老儿从皇帝来凤翔之时,便囤下了不少粮食,以备这迟早要来的战事。

当夜,十一十七几人上下收拾洗漱了番,直把过去两个月的肮脏晦气给洗了个干净,各自收拾出了个人模样来。分睡两屋,卧在那软乎乎的褥子上,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令欢令姜尤其开心,晚饭吃得饱饱的,毕竟这可是酒肆之家。

入夜前,十七哄睡了两个小孩儿,去西厢房找十一、廷谔,二人还没睡。

十七检查了下伤口,又帮十一梳了梳才洗过的头发,用一旁的干毛巾给他揉搓吸水,直闹得旁边的廷谔也要十七帮他梳头发。

“一边儿去,没个正经。”十七说完又给十一篦着头发,“你说,这第二道药,什么时候给才合适啊?”

十一习惯性地执着念珠默诵着经,停了下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越晚越好。”一旁的廷谔围着火炉回头便是一句。

“你小心点,别烧着了头发。”十七嗔了一句廷谔,便继续对十一道:“咱们在这儿,要不也给他们帮帮忙打打下手,这样如果后面病好了,人家也未见得就赶我们走啊。”

“你说的有理,但他家未必缺下手啊。”

“不论缺不缺,咱们做,是咱们懂规矩识礼数。你说,这段时间,便不给他用第二道药了,直接用普通的药方子调理,如何?”

“就照你说的这么办。”

“我觉得咱们还不如白天出去摆摊给人看病好了,或者就去那药铺帮人诊脉。”廷谔烤着火,散着头发,希望它快点干。

“廷谔说的在理。”十一应道。

“对,为什么这关陇之地,竟然有岭南的白毒伞呢?”十七边篦着头发,边抓出了好几只虱子。

“我看肯定是有人要加害这个少主人。”廷谔一向觉得人心险恶。

“我说出来的时候,那老夫人便转身去打那婢子,想来,肯定是有缘由的,明日若有空,倒可以打听一二。”

翌日,十一在房中用过早饭,便去看那周家大郎周承佑。服过这一贴药,果然脉象平稳了很多,昏迷渐渐醒转,夜里还喊着喝了几口水,家里的婢子忙去通知了夫人老爷和大娘子婢子对周承佑妻子的称呼,大晚上的几人欢喜不已,直叹家中请来了神医。

十一让下人按照昨日的方子又抓了两剂药,嘱咐这两日都按照这个吃。说完,忽然想起来,问起怎么没看见昨日挨打的那个婢子。

那接药方的婢子雯娘听到他问,顿时脸上不好看,显出难色来。

“怎么了?”十一忙关切问道,“你且说说,我自不会透露。”这房中并无他人。

那雯娘说罢,便哭出来:“那翠翘已经死了。”

十一听罢,愣在那里,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死了?”

雯娘拭了拭泪点了点头。

原来这翠翘本是岭南小官宦家的女儿,只是战事之时流离被掠,几经辗转方至这关陇之地,入了贱籍,更无人可赎买,十一二岁上便一直在这周家为奴为婢。这翠翘生得俊美,被周家大郎承佑惦记上,几次三番强占了翠翘,令她有了身子。翠翘就此认命,毕竟贱婢之身能作一房妾室,也是归宿,十月怀胎生下个女儿。可这周承佑却不是个东西,绝口不提放贱为良纳为妾室的事,连带这女儿也变成了“庶孽”,世代为婢。孩子一天天长大,已经4、5岁,可是那畜生却依旧寻花问柳,毫无疼惜之心,绝不肯承认这孩子。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却怨怼翠翘当日几次不从、挣扎反抗中划伤他之事,死活不肯松这口。而家中大娘子一直无出,本指望翠翘一举得男,可惜是个女儿,无法承继家业,故而不愿意违背丈夫心愿、为翠翘言语。而周家的老爷夫人向来是精明惯了的,极为宠溺这根独苗,加上又是个孙女,自然都不放在心上。

这翠翘受尽了贱籍之苦,又岂能坐视亲女以后亦是这奴婢之身?苦苦求告承佑,结果反倒是遭来了更大的奚落和嘲讽,令那承佑更是坚定要这样折磨她。这翠翘心死如灰,便想着要如何报复这畜牲。一日上街采买,发现竟然有人将白毒伞混在菌菇中。这白毒伞在岭南常见,但在这关陇之地十分少见,也不知是天赐还是造孽,这翠翘大喜过望地买回家中来,专门奉在周承佑的参茶之中,结果便是后来所料。原本神不知鬼不觉,以为这关陇之地,少有郎中识得,一心只等着那畜牲死,结果却杀出了十一等人来。

那老爷夫人前几日便在排查到底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撞了邪,早就知道那日周大郎喝过菌菇人参茶,只是不知道这周大郎中的便是白毒伞。所以,十一才说出口,那老夫人便一巴掌打向了翠翘。待昨日周大郎稍有转圜,便拉了翠翘去盘打,翠翘不说,便抓过孩子一起打,直打得那孩子没一块好肉,翠翘护也护不住,才招认。可,这招认又岂有好结果?那老爷夫人便私自杖杀了这犯下杀人罪的婢子,连带那几岁的孩子。虽是违律,可这乱世谁会去告?何况即使是太平之时,依律,主杀有罪奴婢不请官司者,不过杖一百而已。

十一怔在当场,如晴天霹雳。

他一句无心之语,却害了两条人命。

你要说这翠翘有罪,确属杀人之罪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躺在床上的周承佑啊。

十一不由得心中慌乱,站起身摇摇晃晃回自己院中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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