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降低自己偏袒年沐盈的嫌疑,吕湘英甚至放下了枪,挪开几乎能将人逼上绝路的目光,举手在眉间擦汗,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梅若虎将纸递到吴翠莺跟前,柔声安慰了两句。吴翠莺泪眼婆娑,颤着手在纸上签下名字。严黄接过她的签名,眼角偷偷瞟了吕湘英一眼,见他虽然背对自己,但谁都知道,他一双耳朵却无时无刻留意着自己的动静。
严黄捧着签名核对半晌,淡淡说道:“干净。”吕湘英心头猛然一震,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缓缓转过身来举枪指着年沐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年沐盈看着黑通通的枪口,呼吸也越发急促:“难道不是她,就一定是我吗?”
“我们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傀儡。”吕湘英咬着牙说,“但现在我们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就只剩下你。”
年沐盈眼角已泛起泪光:“那如果我也是干净的呢?”吕湘英顿时无言以对,只回头看了一眼严黄。
严黄自然明白他质疑签名检查法是否有效,便说:“我只能告诉你,这签名辨别身份的方法是我们在上海地下苟活五年,用血肉生命总结出来的,绝对有效。”
年沐盈截口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也是干净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严黄沉吟半晌,似乎在考虑恰当的措辞,“那就只能说明,你真是干净的。”
“好!”年沐盈大步走到严黄跟前,从他手上夺过纸笔,“刷刷刷”签下名字,又掷回给严黄。“你尽管看有没有问题!”吕湘英的心一下子悬到半空,举枪的手都在发抖。年沐盈扶着他的枪,将枪口贴着自己额头,还用姆指搭在吕湘英扣扳机的食指上。
“只要他说出半个不字,”她说,“不劳你动手,我自己了断。”这一下实在大出众人所料,个个都目瞪口呆看着吕年二人。吕湘英脑海更是一片空白,早已没了打算。
这时,严黄正要核对年沐盈的签名。吕湘英听见身后纸张沙沙,蓦然叫道:“你别看!”然后举起右手,张开那仅余的三根指头,“让我看。”
严黄遂将签名与备案递上。吕湘英却只接过签名的白纸。“我不要备案,我知道她的字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在年沐盈听来宛如被人狠狠捏住心脏,泪水更如决堤般倾泄。
吕湘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真的害怕,害怕白纸之上是一个陌生人的字迹。但有些事情就算他不愿面对,也终须要面对。他以很快的速度将白纸掠到自己面前。快是因为他不容自己有半点思考的时间,是因为他不愿自己有片刻的犹豫,他担心自己发现字迹并非年沐盈所有的时候会不忍下手。所以他只能快,亦只有快才能让他在没有任何决定的情况下,去做一件他必须决定的事。
可是,他的眼睛早已被汗水所朦胧。他恨透了这落入眼眶中的水分,因为这让他有了思考的时间。但他别无选择,只得举袖拭汗。当他的目光再触及白纸的时候,霎时竟有一种甜苦混杂的感觉。那是一种既熟悉,又亲切,同时也是锥心切骨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心头勾起一连串的画面,他仿佛又回到当年,与年沐盈在民政局共执婚姻注册书的甜蜜时光,须臾间又像坠落那所早已忘记名字的律师楼,二人各执离婚协议书的苦痛时刻。
这签名……暖得窝心,又冷得彻骨。
他凝视白纸良久,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手中的枪也缓缓放下,将白纸交给严黄。“我怕我看错了,你也来核对一下。”
严黄接过年沐盈的签名与备案稍一核对,脸色霎时如脱血般惨白,喉咙咕哝出两个极不情愿说出口的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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