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二世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自迷信起来,渐渐地言听计从。小曼纳海姆这头每日都有五、六通电报往来,确也令尼古拉忙得手忙脚乱,无暇他顾。而每逢沙皇批阅灭怪电报,格里高利总有意无意地在边上出主意,旁敲侧击,左右沙皇的命令。他常自宣扬天火之说,撺掇沙皇命令曼纳海姆再四更改行军路线,沙皇给牵着鼻头走,自己也懵然无知。论及天火之所出,格里高利却说得斩钉截铁,说五年后,天火将落在贝加尔湖西北通古斯河畔。
格里高利多番依科设仪,踏罡布斗,画符起箓,书录龟纹漫理之文,自诩妙达象纬,每每言之凿凿曰:“臣默观天象,近日常见东方隐隐现紫气,圣主圣母圣灵耶和华,候天伺地,妙选时日,嘱托下臣晓谕陛下:兹公元1908年6月30日凌晨零点十七分,巨大的天火将要降临通古斯河畔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届时天地下降,百神临观,世显五色炳耀。此乃天神们给予我们人类唯一的一次救赎的机会系天神降下的太阳,也只有太阳的威力,才能根除那些rll的生存。陛下,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赶在这个时间之前,将rll悉数驱赶至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地区,以策应天神降临,将这些邪恶凶暴巨大的精灵一网打尽,在太阳里面烧光它们。距今正好五年零两个月又十五天,也就是说,还剩下一千九百天。倘若一旦错过这时刻,那么这世界将毁灭,rll将取代人类,统治天下。人类则将被灭亡殆尽!”
格里高利是当着一众大臣们的面对沙皇说的,大伙儿越听越玄,多有不信,人心目为簧鼓邪词,武将动多谯诃,大众刺刺不休。即令想相信者,也觉得要将怪物驱赶到他说的地方,就难如登天。格里高利却一口咬定他有法子,只要听他排兵布阵,将rll聚拢并赶至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区就不是空谈。沙皇听他说得十拿九稳,不禁心也给说活了,每至给小曼纳海姆拍发命令之际,都咨问于格里高利。由此亦可见,rll在北欧和西伯利亚,为祸不浅,致令沙皇下决心要根除之,即使格里高利的主意再异想天开十倍,也会不惜尝试一把的。
话休絮烦,言归正传。隔日小曼纳海姆的电报又到,沙皇便使唤仆人将格里高利请来,人一来他就急不及待地询问:“国师,目下曼纳海姆分遣队在北欧山林里转悠,费时耗力,徒劳无功,真正已到了智术两穷的地步,尚祈国师赐教,今后该当如何?”格里高利酒气冲天,醉醺醺地一屁股坐到沙皇办公桌对面,张开大口,疯疯癫癫嘻嘻哈哈笑道:“那还犹豫甚么,赶紧让他们回来,大家喝酒吃肉,岂不是好?”尼古拉二世未惬所望,怫然道:“胡闹,你要我听你指挥,却说出这般话来,岂非消遣我?”格里高利惺忪的双眼,朝沙皇上下打量,眼珠子来回乱转,兀自东靠西坐,从容自若,口无遮拦:“要不你说怎的?让他们留在山林里当野人么?”此言一出,尼古拉勃然大怒,简直连杀他的心都有,狂吼叫卫兵进来,把格里高利横拖硬拽,拉出房间,关起来饿了一天,第二天再带回尼古拉面前,这厮又是胡搅蛮缠,插科打诨,却不说甚有道理的话。
尼古拉恨起来就要杀了他,却不料儿子又旧病复发,只得又低声下气,纡尊降贵,好说歹说再请他回来治疗儿子的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尼古拉二世镇日悒悒不乐,又平白无端的浪费了整整一周。沙皇恨起来要自己拿主意,另拟别法,无如生性庸懦无知,又因那些怪物行踪不定,鬼才知道到哪里去找,千头万绪,脑袋空空如也,电报自是迟迟未发。那头黑衣会众却不去管他俄国人的花样,兀自悉心地搜索山麓,探寻森林。饿了打野味来吃,渴了就饮山泉,或者化冰成水,生火取暖,赛如到这异域旅行,反倒逍遥快活。
尼古拉身边的大臣们表面隐忍,背后都拿这事当笑话,皇后也召见格里高利好几回。这出了名的浪荡子,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浑不把皇帝夫妇放在眼里。没人猜得出这厮葫芦里卖的是哪味药,皇宫里上上下下都给他弄得灰头土脸。尼古拉二世和基里尔亲王整天大骂他是骗子,看见他的嘴脸就吹胡子瞪眼。格里高利睹情失笑,往往笑得前仰后合,耸肩撅臀,情难自已,只一味拿治愈皇子的杰构做挡箭牌。于是格里高利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气鼓鼓的,就他见了这番气鼓鼓的表情,笑得肚子疼,如此胡来,竟然人人都没辙,闹得一天星斗,沙皇一时不好收篷。
当年九月,俄国陆军择西伯利亚的尼科利斯克,大集远东三军,操典军演,摆列全军阵容,以慑东洋国,敲山震虎,威凌英、美诸列强。举国郑重其事,当天大的事来办,尼古拉二世得军务倥偬,才无暇理会格里高利这无赖惫懒嘴脸。
荒唐了足足有一个半月,迁延日久,远征队行次一条幽深的峡谷,晴云似絮惹低空,云絮下有一条不宽的小河从谷底流过,许多坻石露出水面,细小而发亮,犹如河面上长满了雀斑。河对岸的斜坡之上长满了美丽的松树,小河缓缓流过一栋大房子,它流得那么轻,彷如在轻抚坻石、好像生怕有人看见。大房子周围是广袤的牧场,到了低矮的松树林子,水流湍急起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消失在野樱桃和梢木密林里。双龙修罗站在河上的小桥凭栏而望,水轮磨坊的屋顶和扬起的粉尘,及磨坊背后几块不大的林间草地隐约可见。透过这道缝隙还可以看到远方绿色的世界一片森林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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