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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火热的夏天就过去了,秋天就像一个踮起脚尖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翩翩然如期而至,日子变得短了起来。地表的温度急剧下降,昼夜的温差也开始拉大。有穿单衣的,有穿夹袄的,有穿短衣热裤的,真应了那句:四时八节乱穿衣的古话。

一入秋,妮可就忙了起来。秋天不仅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开办慈善募捐晚会的大好时机。本来,妮可还想着晚会有妹妹艾米莉帮忙,自己不是很辛苦。可关键时刻,艾米莉患上了重感冒,身子战战兢兢,忽冷忽热,根本就指望不了,紧要关头掉了链子。

没办法,妹妹艾米莉来不了,妮可只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顶上,无牛只好马耕田。妮可事必躬亲,上至请哪些人、节目怎么编排,下至准备什么样的酒水、什么价位的菜式,都得由她亲自定夺。

说实话,她有些佩服妹妹艾米莉,自已这么一个小摊子都忙慌了脚手,她可是要主宰一个商业帝国,半点都不能马虎,也不敢马虎。

慈善晚会定在京西大酒店,九月十七日至十八日两天,妮可出面包下几乎所有的房间。人也请得不少,用十四开的白纸密密麻麻写了八页,每一页都是钱哪!每一个名字都是希望。发完请帖,网己经撒下去了,有没有鱼她就不清楚了,妮可就像一个坐等收网的渔翁。

十七是个好日子,老天爷都很配合,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天空干干净净的,蔚蓝得就像上了一层颜料。来的客人也很多,都是业界大佬和炙手可热的人物,既给了艾米莉的面子,又卖了她妮可的人情。为了撑场面,妮可请了丈夫人精和八王爷出面待客。

当然,维特秩序、弹压屑小的十几个捕快,也是人精派过来的。他们都全副武装,整整齐齐地站在酒店门前,给晚会增色不少,也吓退了一些心存歹念的坏人。

妮可虽说也参加过类似的慈善晚会,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过程会这么复杂,程序会这么繁琐,上头一根线,下面万棵针,从芝蔴到绿豆都要过问,忙得她焦头烂额。

说白了,慈善晚会就是慈善酒会,就是让嘉宾们一边欣赏娱乐节目,一边喝着美酒,迷迷糊糊地把银子给捐了。会上,妮可端着一杯酒,劳燕似地在席林中穿梭,酒量不大,可喝得不少。这么多人来给她捧场,她不喝不行。

再说,酒喝的不是酒量,而是人情和面子。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谁还会在乎那二两猫尿?这样一来,妮可就不得不鼓起勇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客人们推杯盏,来者不拒,把自己喝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

从古至今,尤其是一些文人骚客,都把酒都吹得神乎其神,不乏名篇佳句。可对于妮可来讲,喝酒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特别是喝醉了的时候。妮可只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波涛汹涌,胃酸掺和着乙醇,一股股地往上涌。

妮可实在受不了,只得醉里偷生,躲到舞台后面的一个茶水间去休息。茶水间里不光放茶水,还有一张木床。

苔丝刚刚躺下不久,门外窜进了两个矬子,死死地堵住了大门。苔丝睁开眼看了看,矬子还化着浓妆,应该是草台班子里的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妮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一个矬子四顾无人,飞快地拔出靴套里尖刀,电光火石般地剌向妮可。妮可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床里一滚。矬子一刀剌空,手腕一翻,尖刀又刷刷地刺了过来,刀锋耀出了一片片的寒光。

也许是妮可命不该绝,关键时候,她脖子一抻,小嘴一张,一口胃里的秽物,劈头盖脑地都喷在矬子的脸上。矬子脸上又粘又滑,恶臭无比,眼睛也看不见了,只得扔下尖刀,抱头鼠窜,咚咚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廊道里回响。

另一个把门兼望风的矬子恼了,十分狰狞地一笑,目露凶光,挥舞着尖刀扑了过来。苔丝经此一吓,一身的醉意都跑得干干净净,她捞起了地上的一只开水壶挡了挡。噗哧一声,开水壶被尖刀刺穿,热气腾空,矬子也被开水烫得呲牙咧嘴。

妮可一壶在手,勇气大增,就着被矬子刺穿的那个豁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满壶热气腾腾的开水,兜头盖脸地浇了过去。开水溅在皮肉上,滋滋地响成了一片。

矬子冷不防被淋,捂住脸痛得咬牙切齿,鬼哭狼嚎,只一跳,跳上了窗台,一头钻出窗户,落荒而逃。妮可掼下水壶,探出身子伸手一捞,捞到了矬子脚上的一只湿鞋。

妮可捧着胸,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半天也提不上来。就在这个时候,捕快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一行人押着先逃跑的那个矬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矬子一边骂,一边跳,样子十分滑稽,不愧是草台班子里的小丑。

人精不敢怠慢,打开郡衙,连夜升堂突审。矬子虽然人长得猥琐,却是一条硬汉,咬紧牙关,抵死也不招。人情也火了,一拍惊堂木,吩咐大刑侍候。矬子见势不妙,咬碎藏在牙缝里的胶囊,吐出一口白沫,头一歪,去见了阎王。

矬子说挂就挂了,没有半点的征兆。

一连几天,妮可都沉浸在莫名的悲痛里。说起来,矬子跟她毫无过节,且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连命都不要?非要致她于死地?给她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团?让她背负着一条人命,活在无边无际的恐惧里?

他是受谁指使的呢?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怀着什么目的?妮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几乎绞尽了脑汁。她就像走在一座迷宫里,岔口纷繁,路很复杂,转过来,转过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她真的想大喊一声,想哭。

妮可不甘心,把捞到的湿鞋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布鞋,灯芯绒的面料,白布绱边,针脚细密,穿在脚上肯定舒服,应该是出自巧妇的手。仔细闻一闻,鞋底上似乎还有一股青饲料的气味。

丈夫人精也说,他派人去调查了草台班子。班主是个糟老头,赌咒发誓,说两个矬子都是毛遂自荐,前半个月入的伙,一个演嬖童,一个演小丑。他也不知道矬子会丧心病狂,去行剌郡守夫人。否则,就是借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收留他们。

不过,老班主还补充说,矬子不是等闲之辈,显然是有备而来,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不管是小丑,还是嬖童,不管是乌龙绞柱,还是鹞子翻身,都演得十分到位,逼真。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也就是说,矬子经过明显的专业训练,或者,出自某一个犯罪团伙。

灵感来自于发现。

妮可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有了一个主意。她不动声色,戴上墨镜和宽檐礼帽,唇上粘上了一撇假胡子,拄着一根文明棍,扮成一个阔佬的样子。整日里悠哉游哉,在闹市中转悠,与招摇过市的艳妓们打情骂俏,挥金如土。

一天,一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不见任何动静,妮可有些焦急。有一天,妮可正拄着文明棍,装腔作势,在马路上蹓跶。突然,从树荫里钻出一大群穷孩子,乱纷纷地围住了她,拿的拿碗,伸的伸手,大爷长大爷短地乞讨起来。

妮可鼻子一酸,赶紧掏出兜里的散碎银子,一人一锞,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两锭纹银分得干干净净。穷孩子们闻讯,潮水般地涌了上来,揪衣扯脖,不让妮可走,非要讨到银子不可。妮可无法,只得把两个口袋都翻转过来。

讨到银子的孩子有些洋洋得意,冲着未要到银子的孩子吐舌头,翻白眼。就在这个时候,冷不防从街角冲出来了两个矬子,一个拿棍子,一个拿火钳,好一顿乱砍乱砸,跳脚大骂:“哪里来的野种?竟敢在大爷的地盘上撒野?”

穷孩子们见到矬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人大白天见到了鬼魅,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落荒而逃。有几个胆子小的,跑了一半,又折返过来,红着脸,有些不舍地掏出了刚刚讨来的银子,哐当一响,放进了矬子讨钱的铁皮箱。

有些怪,又有些好玩。妮可出于好奇,不由得把那两个矬子多看了几眼。无论是个子,年龄,还是长相,这两个矬子,跟谋杀自己的那两个矬子,根本就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就是在一个工厂里生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吃一堑,长一智。

第二天,妮可多了一个心眼,不再走大路,而是专拣人迹罕至的小巷钻。刚从巷子里出来,就看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穷孩子,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妮可走到街角,贴在土墙上守株待兔,待之慢慢走近,她突然袭出,一把抓住了穷孩子的手。穷孩子被抓,吓得尿了一裤裆,双脚踢蹬,大喊大叫,两只小手不停地在空中抓挠。

“想要银子的话,你就乖乖的,别闹!”关键时刻,妮可急中生智,掏出一锭白银晃了晃。果然,钱能通神,穷孩子终于安静了很多。妮可笑了笑,接着又说:“要不,我们去那边的早餐店吃个早餐?咱们交个朋友!”

“嗯!”见妮可没有恶意,穷孩子怯怯地点了点头。

早餐店不大,但生意兴隆,不时有顾客出出进进。妮可找了张僻静的桌子坐了下来,给穷孩子要了四张鸡蛋煎饼,一碗面条。自己则点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穷孩子也许是真的饿了,一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支烟的功夫,就风卷残云似的,把四张鸡蛋煎饼和一碗面条都造得干干净净。

四顾无人,妮可就趁着机会跟他聊了起来。穷孩子外表木讷,口齿却十分伶俐,有问必答。穷孩子十二岁,不知姓什么,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大家伙都叫他狗剩。算起来,在这一带乞讨,已经十年了,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

“讨了十年?那为什么见了矬子还要怕?还要跑?”妮可故弄玄虚,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圆圆的。其实,她是在抛砖引玉。果然,狗剩经不住引诱着了道儿,神神秘秘地说:“大爷,你有所不知,人家是黑龙会的人,家大业大,人多势众,我们不给他们上供,就会挨打!”

“什么黑龙会?这么厉害?有空了带我去见识、见识!”妮可十分友好地拍了拍狗剩的肩,把一大锭银子塞进他的手里,拍拍胸脯,接着又说:“狗剩,你别怕,有我哩!到时候,我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咪西咪西大大的有。”

“大爷,那就明天吧,晚上九点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狗剩沉吟了半晌,又十分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接着又说:“大爷,我求求你了,千万保密,人命关天哪!黑龙帮我们惹不起!”

“好,好!”妮可喜出望外,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黑龙会僻处在城郊,一个叫燕子坞的水泊旁,距郡城三十公里左右。妮可坐马车紧赶慢赶,一路疾驰,路上也花去了四十分钟。

正是月色初微、星光灿烂之际,一轮明月水润润、亮晃晃地挂在中天,怎么看都像是观音的脸。

在坞外二、三公里的地方,妮可听从了狗剩的劝告,一勒马缰停了下来。权衡再三,妮可还是决定把马和车寄顿在一个农户家里,以便缷下身上的包袱,全力以赴。

农夫看了看妮可,有些为难,妮可四顾无人,暗暗地在他的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农夫这才眉开眼笑地应承了下来,把个脑壳点得像鸡啄米。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路有些湿滑难行,不时有些苦竹和葛藤挡住去路。妮可趁着夜色,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前面,狗剩不即不离在后面跟随。

看得出,狗剩有些紧张和恐惧,两只营养不良眼睛睁得大大的,像饿惨了的非洲儿童。

妮可也有些紧张,但比狗剩好多了,她毕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老雀子了。

妮可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加步了脚步,不管怎么说,她不能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挡在她的前面。那样传出去也会叫人笑掉大牙,为人所不齿。

坞里灯火通明,远远近近的房子高低错落,一半浴满了融融的月色,一半沦陷在黑暗之中,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只面目狰狞的怪兽,让人大吃一惊。

进坞的道路有人把守,妮可和狗剩不得不停了下来,进一步观察,以徐图后计。

大路进不去,而没路的地方又修了围墙,架上了铁丝网。除非…除非人能插上翅膀。

妮可暗暗寻思,两只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突然,她看见了一根虬枝斜伸的歪脖树,一下子茅塞顿开。歪脖树从坞里伸出来,不偏不倚地搭在围墙上,正好可以当一架梯子。

妮可和狗剩手足并用,一前一后地爬上了歪脖树,爬上了围墙,敏捷得像两只猿猴。

正在观望,围墙下突然响起了几声狗吠,一条恶狗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妮可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好在狗剩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只浸过蒙汗药的肉包子,嗖地一声扔了过去。

恶狗见了肉包子,就像饿崽见了亲娘,一口呑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四肢绵软,扑倒在草丛里。想不到狗剩小小年纪,就己经是个老江湖了。两个人又蹑手蹑脚,凝神屏息,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一幢很大、很大的房子。

房子真的很宽、很大,像一个储备仓库,或者,某个工厂的生产车间。车间里摆着一排排的土瓮,横横竖竖,就像秦始皇的兵马俑,气势恢弘。

土瓮不高,在灯光下呈古铜色,颇有几分艺术品的味道。如果细心一点,还可以闻到一股人畜糞便的怪味。

妮可一皱眉头,仔细一看。妈吔!原来每一只土瓮里都住着一个小人儿,身子陷在瓮里,仅仅露出头和两只眼睛。

妮可一下子恍然大悟,天啦,原来矬子就是这样炼成的,出自同一家工厂,同一个车间,同一个批次,就像超市货架上出售的那些人偶。

妮可忍了又忍,可止不住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狗剩也唏唏嘘嘘地哭出了声。都说人之初,性本善,都说连魔鬼也有一颗赤子之心,可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啊,人心又是多么的险恶?妮可正在感慨,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

“王贵,你带人到地龙车间去看看,里面好像有声音。我去蜜瓜车间。”说话的是个头,提着灯笼。叫王贵的唯唯诺诺,不知应了一句什么。那人火了,重重地一跺脚,接着又说:“张强、赵虎你们莫笑,你们也去做个帮手,凡是有人私闯我黑龙会,杀无赦!”

张强、赵虎挺着朴刀,王贵擎着灯笼,一行三人气势汹汹,朝妮可和狗剩藏身的土瓮走了过来,火光影影绰绰。完了,完了。妮可暗暗叫苦,四肢筛糠似地抖个不停。欲知妮可和狗剩性命如何?妮可端没端掉土龙车间?捣没捣毁黑龙会的巢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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