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朝庭也出过缉捕文书,悬赏黄金万两,捉拿过这个采花大盗。无奈此贼武艺高强,轻功了得,再加上他诡计多端,多次从官兵和捕头手里逃脱,继续在大青山一带占山为王,鱼肉百姓,辣手摧花。
妮可为了抄近路,赶时间,扮成了一个老太婆,混在一群贫民、乞丐堆里。其实,她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和绝对的把握。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为营。
一路上,妮可装聋扮哑,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一切都咿咿哑哑,用手势表达。她时刻牢记着言多必失这个词。万一被人从声音里识破了她的年龄,了解了她的身份,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甚至,大难临头。
当然,妮可也作了最坏的打算。她在她的烂靴套里,藏了一把匕首。万一被土匪识破,她首先是自卫,先拉一个垫背的再说。然后,再是自尽。面对着人精居住的湾子村,用一把锋利的匕首结束自己,了断残生,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越往上爬,空气就变得越稀薄,山路也陡了不少。大爷、大妈们都爬得气喘嘘嘘。妮可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毕竟是刚生过一场大病,体质有些虚弱。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人精在湾子村的消息激励着她,她早已趴下。
妮可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手搭凉蓬,远远望去,离土匪的寨子越来越近了,悬在竹竿上的义字旗迎风飘扬。夕阳挂在陡峭的山崖上,红光四射,远远近近的林子里,浮满了淡紫色的轻烟。一群黑褐色的归鸦,翅膀掠着阳光,零零星星,隐隐约约,暮雨似地在天空中弥漫。
不知怎么的,越往前走,越靠近土匪的寨子,妮可的心就越紧张。不用凝神屏息,她也可以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看得出,大爷、大妈们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一个个都如履薄冰,汗出如浆。要想全身通过土匪的老巢,毕竟不是儿戏。
土匪的寨子前,排着一列由乞丐和贫民组成的队伍,两边的山坡上,站满了荷枪执戟的喽罗。喽罗们一个个都耀武扬威,面无表情,凶神恶煞般的样子。
寨门前有人值守,验明一个,放行一人,交五十文铜钱。买路钱不贵,盘查却格外仔细。有点像法官审犯人,捕头查户口。妮可看见,有人被当众扣了下来,被一群喽罗推推搡搡地押了进去,一声爹一声娘地叫起屈来,凶多吉少。
妮可挽了挽胳膊上的竹篮,躬着腰,装着老态龙钟的样子,一步一捱地往前走去。她的心有些高度紧张,冷汗源源不绝地冒了出来,她用手擦了擦,弄得手心手背都是汗。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搓出了两颗黑黑的汗泥,心也悬到嗓子眼。
终于轮到妮可了,值守的喽罗一抡枪杆,枪上的红缨闪了闪。妮可点头哈腰,赶紧走了过去,满脸堆笑,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五十文铜钱。铜钱己用红头绳穿好,长长的一串。
不知是紧张,还是疏忽。妮可在递铜钱的时候,两手前伸,裸露出白皙的腕部。虽然手指手掌化了妆,弄得乌漆麻黑,可手腕却明显不同。也就是说,她的手指手掌黑得像炭,手腕却白得像藕,时间不长,却足以暴露她女孩子的身份。
完了,完了!妮可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本能地抱紧了双臂,身体也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值守的头目腰插双斧,虬髯虎目,可能是寨子里的二头目邬顺。邬顺上上下下,十分凌厉地看了妮可一眼,愣了愣,挥了挥手,照例放行。
谢天谢地!妮可心中暗喜,三步并做两步跨了出去。篮子里的鸡蛋哐地一响,一下子碎了几个。蛋清和蛋白顺着篾片的缝隙流下来,淋淋漓漓掉在烂靴子上,把鞋帮子都弄得湿漉漉的,惨不忍睹,像鬼画的桃符。
傍晚时分,妮可终于进入了湾子村的地界。正是月光初照、万家灯火的时刻,远远近近的屋子里,都透出了零零星星的灯火。鸡鸣,犬吠,羊咩,牛哞,或大或小,此起彼伏,就像大自然一曲壮阔而雄浑的交响,在天地之间悠悠回荡。
月亮冉冉地升起来了,白生生,亮灿灿,慈祥得就像观音的脸。星星呢?又繁又密,就像在草丛里飞舞的萤火虫,明亮,皎洁,辉映着地上的灯火,使妮可恍恍惚惚,早已分不清,哪里是人间?哪里是天堂?
就要见到人精了!妮可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心如鹿撞。她拢了拢覆在额上的碎发。好在她早已在一口水塘边,冲去了手脚上的污垢,把脸上的锅底灰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套艳丽的裙子,凸凹有致的曲线尽显,衬出了她婀娜的身姿。
在一栋高高大大的茅草屋前,妮可停下了脚步,笃笃地敲响了门。一扇普普通通的柳木门。出来应门的是帮中的一位执事。见到妮可,有些吃惊,问:“施主,你找谁?这里是湾子村,不是有钱人呆的地方?”
“我找人精,你们丐帮的帮主。”妮可放下竹篮,拢了拢黑油油的头发。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你是我们帮主的什么人?”执事的也十分警惕。
“我叫妮可,是你们帮主的未婚…未婚妻…”妮可有些害羞,把妻字的音量压得很低、很低。
“没听说过?那你应该也是飞仙郡人?”执事还是有些谨慎,生怕有个闪失,对帮主不利。
“我来自紫云谷。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快去通报,叫人精出来见我!”妮可一撇嘴,动了真火。
“施主来得真不巧,我们帮主出外云游去了。不信,您进去看看,里面这间就是我们帮主的卧室。”执事见妮可发了火,态度也谦恭起来。
“你们帮主什么时候走的?”妮可问。
“今天下午,您早来几个时辰还可以赶上?”执事回答。
“去了哪里?”妮可又问。
“福来郡平德府。”执事又回答。
“去干什么?”妮可皱起了眉头。
“云游。”执事搔了搔头。
“真是云游?”
“是不是云游?我也不知道。人家是帮主,也没有义务向我报告。”执事多少有些尴尬,搓了搓手,接着又说:“施主,要不,您先在帮主的卧室里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去找帮主也不迟!晚上黑灯瞎火的,找也是白找。”
“好吧!那本小姐就恭敬不如从命,勉强屈尊一个晚上。”妮可放下蓝士布包袱,把装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执事,有些委屈地说:“我还没吃晚饭哩,快去给我下一碗面条,多打几个荷包蛋。妈吔,我都快饿扁了!”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妮可在人精的卧室里,舒舒服服地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找执事的借了一匹马,策马扬鞭,奋力去追赶人精的马车。无奈,一步差,步步差,她与人精总是隔着半天的行程,半天的距离,失之交臂。
进入平德府的地界,就进入了真正的丘陵,进入了典型的喀斯特山区。山不需要做任何铺垫,平步青云,拔地而起。地势也忽而平坦、开阔,忽而崎岖、陡峭。村庄哩?或依山,或伴溪,或沿大道立,就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绝美画卷。
妮可骑在马上,迎着夕阳,有些陶醉。在外面闯荡这么些年,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丘陵。不知名的河流像一根明晃晃的飘带,忽缠忽绕,忽宽忽阔,串起了无数个秀丽的村庄。
远山如粽,似乎还透着糯米饭的清香。
一只只竹筏顺流而下,筏子边的竹竿上,蹲满一只只的鸬鹚。戴着竹笠的渔夫挥起竹篙,一声吆喝。鸬鹚们就像待命的士兵,接到了指令,一个猛子扎入江心,叼起一条条大鱼。鱼鳞还在闪耀,鱼儿晃动的尾巴还掉着水珠。
妮可一下子看呆了。多么美丽的场景哪!上帝造人,早就注定了相生相克。造了男人,就又造了女人,有了人生生不息的繁衍。造了鱼,就又造了专门吃鱼的鸬鹚。造了土地,就又造了一辈子在土地上耕种的农民。上帝真的奇妙。
河流蛇绕蛇弯,九曲回肠。妮可也沿着河岸,追赶着竹筏,一路向北。鸬鹚们一只只扎进水里,不停深潜,或独只,或群起,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追猎着一条条大鱼,河面上波涛翻滚,暗流汹涌,溅起了一朵朵的水花。
不知不觉,妮可跟着竹筏,来到了一座小镇。镇叫塘坝镇,不大,却十分繁华。码头上人山人海,挤满等着买鱼的百姓。妮可骑马赶到码头,小竹筏也靠了岸。渔夫们一个个眉开眼笑,抬上了一篓篓的鲜鱼。鱼儿大小不一,却很新鲜。
渔夫们拿出称,买鱼的百姓一拥而上,挑挑拣拣的开始抢鱼。鱼儿还活蹦乱跳,鳃一鼓一鼓的。就在这个时候,从斜刺里冲出一伙黑衣人,八、九个左右,个个都牛高马大,满脸横肉,手里拿着称手的家伙,腰上悬着一块骷髅头的铁牌。
领头的黑衣人一张猪脸,揪住一个买鱼的老者,只一拨,摔了一个趔趄,气势汹汹地说:“识相的,都给老子滚开,这里的鱼大大小小,老子全包了!”
一个买者舍不得手上的大鲤鱼,紧紧地抱在怀里。猪脸抽出刀,寒光一闪,立马剁下了买者的五根手指。大鲤鱼失去控制,在麻石上一弓一弓地弹跳起来,金色的鳞片在夕阳下金光闪闪,鳃一张一鼓。
猪脸其实就是地煞冒名顶替的陈旦,拘魂的四大鬼使之一。他丢了腰牌,失了身份,回不了地狱,只得在人间晃荡。后被康安县的衙役诬为盗贼,问成死罪,秋后处斩。可一件小小的刑具,怎么可以困住一个堂堂的鬼使?猪脸逃脱后,纠集了一帮游魂野鬼,掳人妻女,欺压百姓,祸害人间。
“妈吔!鬼盗。”不知谁喊了一句。人们就像大白天见了鬼魅一样,慌不择路,纷纷逃窜。一眨眼的功夫,一码头的人都跑得干干净净。地上留下了不少的臭袜子、烂鞋。妮可没走,她实在是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嚣张如此?大白天公然抢劫?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黑衣人不由分说,抬起篓子里的鱼就走,没有半点道理可讲,没有半句价钱可言。渔夫们急了,一个个操着竹篙赶上岸来,哭着大喊:“你们这群强盗,还我的鱼来!天啦!这可是我一家老小的谋望哪!”
猪脸拔出刀,凌空一挥,刀光灿烂,渔夫们手上的竹篙噼啪爆响,立马断成了几截。猪脸重重地一跺脚,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厉声大吼:“狗娘养的,要鱼?还是要命?你们自己选。老子猪脸吃鱼,什么时候出过钱?”
“要命的放下鱼,走路。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妮可怒不可遏,拔出剑,挡住去路,把几个黑衣人吓了一大跳。黑衣人放下装鱼的篓子,本能地去拔腰里的剑。可妮可比他们快了一步,剑尖直指命门。
猪脸愣了一愣,满脸狰狞,嘿嘿几声怪笑,身子突然凌空飞起,黑影翩翩,快逾闪电。妮可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鬼盗猪脸劈手夺去了宝剑,一把刀冷冰冰地横在颈上。欲知妮可性命如何?抢鱼的又是些什么厉害人物?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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