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精一下子豁然开朗,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说穿了,湾子村就是丐帮的一座秘营。所有的住户都是帮中弟子,抑或与帮中弟子有些瓜葛和牵连。
而私塾呢?则负责收留帮中子弟后代和烈士遗孤,实际上就是一所培训学校,培养合格的中层骨干,乞讨人才。由人精传授文化,帮主白眉老翁亲传武功。
人精绝了仕途之望,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就像爬在半天云里,突然被人抽走了梯子一样。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使他跟妮可背道而驰,成为阴阳、南北两极。理想特丰满,现实很残酷。
白眉也不点破,彼此相安无事。一人白天授课,一人晚上传授武功,地球照样旋转,红日依旧高悬,世界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人精糊里糊塗地过了一个多月,也是一时兴起,想到学生们晚上练武的地方去看一看。
看看他们练的是什么武功?什么招式?有哪些路数?对自己的功夫有没有借鉴和提高。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其实,人精没有从过师傅,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纯粹是自己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无师自通。对付一般的小贼还可以,与真正的高手过招,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遭人耻笑。
练武的地方十分隐蔽,在村后树林中的山洞里,要穿过两座山涧和一段十分阴森的隧道。隧道下临万丈深渊,最窄的地方要侧起身子,双手攀住悬崖上的藤蔓,才能勉强通过。
倘若你一不小心,就会惊动倒挂在悬崖上的蝙蝠。蝙蝠们扑楞楞地飞起,遮天蔽地,宛如一抹抹的云烟。
人精到的时候,学生们早练开了,一招一式,中规中矩,哼嗨之声不绝。守洞的头领倒没有难为他,领着他到处瞎逛。山洞很深、很大、很开阔,可以用别有洞天来形容。
除了习武的学生,还有一些练功的帮中弟子,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看得出,弟子们功夫有了一些火候,有的甚至还是高手。闪展腾挪,虎虎生威,拳疾腿沉,迅捷如风。
乍一看,指导弟子们练功的,就是白眉。他一袭白衫,长髯飘飘,招招有式,衣袂带风。与他白天在私塾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人精不由自主地看呆了,也心随念动,一招一式地模仿起来。比如,扎马步,下蹲,前摆腿,后摆腿,上钩拳,下钩拳。虽说都是些粗浅招式,可练了就是练了,就算是入门。
参禅讲究的是禅机,习武注重的是悟性。
人精虽说是个山野粗人,可他见过世面,悟性高,脑子活,七窍玲珑,心里通透,师傅教过的招式,他一看就会拳脚上的理论他也能触类旁通,甚至还有自己的见解和发挥。
慢慢地,人精迷上了武功,渐渐融入了这个集体。白眉也因势利导,鼓励他和帮中的高手过招,切磋。
起初,人精根本不是对手,三拳两脚就被揍得满地找牙。可他善于思考,琢磨,总能想出破解的招式,找出对手的破绽。从而在下一场比试中反败为胜,一招制敌。
一场场较量下来,人精武功精进,在帮中有了名气。他虽然不是帮中弟子,却坐上了帮中武功第二的交椅。除了帮主白眉他没交过手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惯使一根七十二斤的镔铁棍,出神入化,横扫千军。再加上身手矫健,机智如猴,江湖人称:偷天神猿。
人精有情有义,一直对白眉执弟子之礼,十分尊重。白眉老翁也十分器重人精,帮中大小事务都请他出主意。人精也一直出于公心,没想会得罪谁,侵犯了谁的利益。
久而久之,帮中的两个护法长老、九袋弟子郑通和宋见有了怨言,说老帮主偏心,人精一个外人,凭什么让他参赞帮中事务,接触帮中机密。并四处扬言,说人精是老帮主的私生子,一箭双雕,毁人清誉。
按照帮规,帮内设有两个护法长老,地位和权力高于各分堂堂主,低于一帮之主。郑通、宋见和白眉出自同一个师门,都拜在前帮主黎五常门下学艺。不同的是,郑通是白眉老翁的师兄,宋见是小师弟。莹绿玉杖是帮主的权杖和镇帮之宝,白眉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白眉气了个半死,可他也无力反驳,郑通和宋见也说中了他的心思。的确,他想收人精为徒,传之以衣钵,授之以帮主之位。
可人精根本就没这个意思。他对莹绿玉杖和帮主之位,压根就没有兴趣。试想一下吧!他刚刚辞去空空堂总堂主之位。论人员,论规模,论财政收入,空空堂一点也不比丐帮差,他犯不着再给自己套上一把枷锁。他不想卷入一场无谓的纷争。他在乎的是妮可。
这个世界有些微妙。想当帮主的,偏偏当不上不想当的,非得赶着鸭子上架,逼着他非当不可。
其实,帮主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除了技压群雄的武功,还得有宽广的胸怀和容人的肚量。郑通和宋见武功平平,心眼却不小,再加上鼠肚鸡肠,眦睚必报,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列。首先,就过不了他白眉这一关。
人精不愿意加入丐帮,拒绝出任帮主一职,不接受象征权力和地位的莹绿玉杖。并不等于他不懂得感恩,不看重情谊。其实,在内心深处,人精一直将白眉视为父亲,早已超出了救命恩人的范围。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秋天。人精来到湾子村也有了六个多月,和帮中子弟早已混得烂熟。除了两个护法的长老,大家都对他十分友好。
一天,人精刚从山洞里练完功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
吃早饭。一匹骏马裹挟着一股劲风,飞奔而来,马儿尥起前蹄突然停住,卷地了漫天的灰尘。
一个脸色黧黑的七袋弟子翻身下马,举着一封密信跑进了堂屋,气喘嘘嘘地大喊:“帮主,不好了,不好了,松鹤堂堂主、九袋弟子张楚凤犯了死罪,秋后处斩。”
白眉不敢怠慢,马上拆开信看了一遍,白眉拧得越来越紧。护法长老郑通和宋见也把信件看了一遍,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根本就想不出对策。
原来,由于久晴少雨,仁川郡发生了百年一遇的大旱,土地龟裂,百草枯萎,庄稼颗粒无收。饥民们无法活命,集体冲进府库,抢走了府中储备的军粮。
最要命的是:通过调查摸底和实地勘查,官府确定这次饥民暴动,就是由丐帮松鹤堂堂主张楚凤牵的头,进而组织实施的。捕快们不由分说,把张楚风和一干徒众一绳子绑起,严刑拷打,问成死罪,秋后择日处斩。
事关重大,白眉进退两难。救吧,那是明目张胆与朝庭为敌,拿鸡蛋去碰石头。不救吧,又恐凉了帮中弟子的心,将来帮里有难,谁还肯出力,卖命!再说,张楚风毕竟是松鹤堂的堂主,自己手下的一员大将。
按照白眉的本意,是想叫帮中的两个护法长老郑通和宋见去打打前站,弄清张楚风关押的地点,有多少人看守以及处斩的确切时间,自己好安排人手。可郑通和宋见脸上有畏难之色,支支吾吾。郑通推说拉肚子,宋见谎称崴了脚,一问三不知,把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
人命关天,白眉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他立马把人精找过来商量对策。人精看了信,沉吟了片刻,平静地说:“老帮主,你如果放心,就把这个营救任务交给我,我保证还你一个生风活虎的张楚凤,徒众们一根汗毛都不缺。”
“那你自己也要小心,听说仁川郡新来了一个捕快头儿,叫穿云燕,是傲来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功夫十分了得,不在你我之下。”白眉反复叮嘱。
“那又怎样?我正好拿他来试试身手。”人精响亮地拍了拍胸脯,豪气顿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精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破碗,一根烂竹棍,一套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乞丐,混迹在一群难民和流浪汉中间,把仁川郡的大街小巷都丈量了一遍,摸了个门儿清。
仁川郡不大,却十分的繁华,气派,时不时地还有些外国人出没,是傲来国数一数二的通商口岸。商贾云集,百业兴旺,建得最多的是天主教教堂。郡衙就座落在一座天主教教堂的对面,背靠着一架亘绵起伏的大山。
自古有郡必有衙,有衙必有衙役和捕快,有衙役和捕快,就必定有关押犯人的牢房。否则,衙役和捕快,靠什么东西捞钱?凭什么东西枉法?有什么资本花天酒天?靠山吃山,傍水吃水,衙役和捕快们吃的、用的都是犯人。
果然不出人精所料,牢房就建在郡衙附近的一个山坳里,有二十多个衙役分两班看守,戒备森严,碉楼林立,进出要经过五道关口,就是一只蚊子,也要分出一个公母,一个活人要想混进去救人,势比登天。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这座监狱的缝在哪里呢?人精无法,一路苦思冥想,不停地绕着牢房转着圈圈。一时里,无意中看到附近的几个农民,三三两两到牢房里去掏糞,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人精一路跟踪,像特务盯梢一样,找到其中一个农民的家里。也不多说,拿出两个五两左右的金元宝,啪地一声砸在桌子上,豪气干云地说:“这位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你只须点点头,这两锭金子就是你的。”
农民不信,狐疑地看了人精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金子,既有疑惑,又有不舍,吞吞吐吐地说:“这位大哥,你有什么事相求?我可是个农民,一无所有的农民。”
“能不能让我顶替你,去挑一天的糞。”人精问。
“挑糞?行!”农民认真地看了人精一眼,飞快地把金子攫进怀里,生怕雇主临时反悔。心想: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帮人掏糞,还倒给钱,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第二天一早,人精扮成一个掏糞工,并谎称说是农民的表弟,在牢房里出出进进。牢房里门禁森严,却对掏糞的十分宽松,基本上是捏住鼻子,侧起身子,让他们从身边快点通过,生怕自己身上沾上了臭味。
人精一直掏到下午五点多,薄暮时分。他趁人不备,溜进了糞坑,藏好糞桶和糞勺,用脑袋顶着木板,把洞口盖得严严实实。幸好值守的衙役们都没在意,粗粗地检查了一遍,顺顺利利地交了班。
糞坑里的糞水不多,却奇臭无比,隐隐透出几分腐尸烂肉的怪味,胖嘟嘟的蛆虫爬了一身。人精只有忍,也只能忍,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转钟,他偷偷爬了出来,顾不上身上还不干净,操着镔铁棍,跌跌撞撞,一路摸进了关押松鹤堂堂主张楚凤的十号死牢。
十号死牢安静得很,不时传来死囚们的呓语和鼾声,像一个梦。人精伸出手摸了摸,掂了掂,用镔铁棍撬开了铁锁,轻轻地拉开门,一闪身钻了进去,心中暗喜。
黑暗中,死囚侧起身子,睡得跟猪一样死沉。人精摇了摇那人的肩,压低了声音说:“张大哥,我是丐帮的人精哪!我来救你来了,走吧!”
就在这个时候,死囚转过身来,手腕一翻,闪电般地扣住了人精的手,拿住了人精的命脉。人精挣了挣,死囚的手像一道铁箍,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挣脱。欲知人精失手被擒,究竟性命如何?死囚张楚凤和帮中徒众又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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