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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掌柜邹强原本是张府的家奴,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有一年,闻喜县久睛少雨,土地龟裂,庄稼颗粒无收。穷书生邹强无法,只得插上草标卖掉大女儿小喜,以期度过荒年,苟延残喘。

说来也巧,大商人张有亮刚好骑着马路过,见女孩楚楚可怜,花十两银子买了下来。小喜不忍离开父亲,哭哭啼啼,张有亮动了恻隐之心,索性把邹强也收留了,带在身边使唤。后来,见他实诚,厚道,粗通文墨,写算俱全,一步一步擢升为张府的账房,乃至普惠商行的大掌柜,也算是掌管一方的诸侯。

温饱问题解决了,栖身之处有了着落,妮可开始寻找人精。要想在一座几千上万人的县城,找到二伢毛永忠和人精,就只有从小偷和扒手入手,这是妮可唯一的线索。妮可平生最恨的就是扒手,却又不得不和扒手打交道。

小偷行窃,扒手扒钱,盯住的都是财主和阔佬。妮可女扮男装,头戴十字方巾,手摇洒金折扇,腰里揣得鼓鼓囊囊的。她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不仅出手阔绰,而且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每天早出晚归,在秦楼楚馆出没。

一天,二天,三天过去了,到了第五个日子,妮可终于引起了小偷和扒手们的注意,一伙人鬼鬼祟祟,开始日夜盯梢。妮可心中暗喜,长嘘了一口气,所有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有一天,妮可又千金买醉,带着僮仆,踉踉跄跄地从酒馆里出来,与一个锦衣男子撞了个满怀。男子面白无须,十指修长,目光像水蛇一样游移,飘忽,找不到焦点,一看就是个扒手。妮可有些恼火,可她隐忍着没有出声,看男子如何下手。

锦衣男子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连声说对不起,伸出手,去整理妮可被撞歪了的衣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走了妮可腰上的钱袋子。然后,他装着去系鞋带,又击鼓传花,把钱袋子递给了他身后的同伙,分工协作,滴水不漏。

好在妮可早有防备,暗暗地布下了眼线。妮可不紧不慢,在线人的指引下,七弯八拐,找到了位于城郊叫亦庄的贼窝。让妮可想不到的是,亦庄十分气派,富丽堂皇,出入其间的除了小偷扒手,还有衣衫褴褛的穷人。从表面上看,根本不像个贼窝,倒像个福利救济院。

在一间十分僻静、隐秘的小屋,四、五个扒手挤在一起,正准备分赃,为头的就是那个撞她的锦衣男子。锦衣男子拿起搁在桌子上的钱袋子,掂了掂,有些沉,眉开眼笑地说:“老天保佑,今天终于得手了,我们把银子分了吧,拿称来!”

有人马上响应,把天平拿了上来,轻轻地放在桌上。锦衣男子解开钱袋子一看,一下子傻了眼,钱袋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银子,而是块块垒垒的石头。

锦衣男子暴跳如雷,把钱袋子重重地掼在桌子上,吼道:“晦气,晦气,被那阔佬耍了,气死宝宝了。”

就在这个时候,妮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指着锦衣男子大骂:“好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扒了我的银子,竟敢躲在这里分赃?小的们,统统给我拿下!”妮可的身后站着十几个精精壮壮的后生,个个拖枪拽棒,虎视眈眈。

扒手们一看,情知不妙,想逃。无奈门窗有人把守,堵得死死的,根本寡不敌众。好汉不吃眼前亏。锦衣男子打了个拱手,越众而出,声音朗朗地说:“兄弟,你哪只眼晴看到我们偷了钱?桌子上放的都是石头,我们兄弟分的也都是石头,误会,误会,一场游戏而已!”

“误会个屁,我看你是鸭子死了嘴巴硬。小的们,统统给我拿下,报官!我就不信你们几个扒手,硬得过官府,斗得过我普惠商行!”妮可两手叉腰,当仁不让。

锦衣男子一听说官府和普惠商行,立马就像霜打蔫了的茄子蔫了半截。也难怪,普惠商行是傲来国最大商行国贸的一个分号,财大气粗,广有人脉,连知县都得看其眼色行事。

锦衣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掴了自己几个巴掌,痛哭流涕地说:“贵公子,大老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们可以,立马让你们的头头人精和毛永忠出来见我!”妮可鼻孔朝天,用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接着又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看来,你们还想去见官?还想让官府把贼窝子给端了?”

扒手们趴在地上,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老子就是毛永忠,空空堂的总堂主,你们哪个找我?”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在阳光下嗡嗡作响。

妮可寻声望了过去,只见一条年轻汉子,在几个彪形大汉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来人略显富态,红光满面,油光可鉴的大背头,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妮可的眼光与来人的眼光在半空中碰撞,彼此都吃了一惊,后退了半步。来人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说:“不知妮可小姐驾到,有失远迎,奴才毛永忠有礼了。”来人说罢,拱手一礼,颇有点江湖好汉的味道。

在毛永忠的记忆里,妮可一点没变,美丽依旧。在妮可的眼里,毛永忠的变化可不小。没当堂主时,毛永忠瘦得像根竹竿,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浑身上下贴满了廉价的狗皮膏药,臭气薰天。当扒手也有风险。民间有一句俗话:只惦记着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就是证明。

而站在妮可眼前的毛永忠,眉清目秀,丰神俊朗,两只手上都戴着大板箍,肩上披着狐皮鹤氅,脚上的皮鞋擦得油光锃亮,纯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彻彻底底地颠覆了心目中毛永忠的形象。

一直跪在地上的锦衣男子和几个扒手,见本堂总堂主和同伙们纷纷赶到,信心满满,胆气大增,红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毛永忠一见,脸色一寒,眉头皱起,厉声喝道:“跪下,谁叫你们起来的。空空堂、知著堂、阅微堂三堂徒众听令,都给老子跪下,给二小姐磕头,请安。说对不起。”

空空堂、知著堂、阅微堂三个堂口的徒众们,都有些莫明其妙,见本堂总堂主带头跪下,都不敢违拗,只得依样画葫芦,乌泱乌泱地跪倒了一大片。

毛永忠趴在地上,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满脸愧疚地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怪只怪我毛永忠管理不善,教导无方,扒了本堂总堂主人精大哥的爱人,罪大恶极,请大嫂原谅!”

“请大嫂原谅!”徒众们也磕头如捣蒜,大声响应。

妮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平生最恨扒手和小偷,却偏偏和一贼头有了关联,命运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妮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毛永忠,心里却在想着人精,脸莫明其妙地一红,颊上开满了姹紫嫣红的桃花。她低下头,目光如水,压低了声音说:“毛大哥,人精呢?他干什么去了?”妮可不敢看人,把目光投在地上,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毛永忠哈哈大笑。他早就算准了,妮可迟早会有远么一问。仙居村的人都在传说,张有亮的三个千金大小姐,爱上了王树家的三个小藤娃,白天鹅倒追癞蛤蟆,看来一点都不假。毛永忠搓了搓手,字正腔圆地说:“嫂夫人来得真不巧,人精大哥在二个月之前,就辞去了总堂主的职务,走了,空空堂由我接掌。”

“人精干什么去了?”妮可问。

“不知道。”毛永忠回答。

“人精去了哪里?”妮可又问。

“不知道。”毛永忠仍回答。

“他为什么要离开?”妮可还问。

“不知道。”毛永忠两手一摊。

“真是乱弹琴,一问三不知。”妮可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接着又问:“姓毛的,那你知道些什么?没人性的东西。”

“二小姐,你积点口德,别骂赃话。我只知道人精大哥不屑与我们为伍,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明天。他志存高远,而我们都是些井底之蛙。”

“那你们有人精的消息吗?”妮可满脸关切。

“没有。人精大哥走了之后,我派了道上的兄弟多方打探,四处寻找,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定!”

“那就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妮可喃喃自语。

“我们也觉得奇怪,人精大哥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毛永忠摸了摸后脑勺,接着又说:“我们堂上的兄弟四处打探,终于在龙涎溪的下游发现了一具尸体,身材高矮、胖瘦、脸型,都跟人精大哥十分相似。怪的是,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牒,从波斯进口的那种!”

听到玉牒、波斯几个字,妮可的心头一紧,头都大了,这可是她和人精的不传之秘。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妮可有些把持不住,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眼看着没有了呼吸。欲知妮可性命如何?人精是生是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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