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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钱,人精把自己应得的那一份都存进了钱庄。两个人找了家像样的馆子,荤荤素素点了七、八个菜,要了一壶酒,开始据案大嚼。几杯酒下肚,两个人都有了点醉意,桌上的菜也吃了不少。

人精见鱼才吃了一半,拿起筷子就要去翻边。二伢见状,连忙阻止:“兄弟,使不得,使不得,行有行路,帮有帮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的就是一个翻字,最怕的就是翻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真是扯淡,我不信!我们又不是船夫、艄公,最怕翻船。我们应该最欢迎翻船才对,你想想吧,船不翻,钱怎么可能易主?”人精拍了拍二伢的肩,固执地把鱼翻了过来。

二伢一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在人为。二伢给人精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杯,结结巴巴地说:“兄弟,干了!有空我带你去康安县城潇洒一把,让你去开开眼界,那里的妹子个个水灵,鲜嫩,那可是个顶个的头牌!”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精跟着二伢混了一个多月,把个偷摸扒窃的本领学得滚瓜烂熟,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远在二伢之上。扒窃,讲究的是稳、准、狠三个字,缺一不可。其实,扒窃也是一门学问,而且深不可测,它综合了魔术学、心理学、行为学等诸多学科。所谓妙手空空、无为有为,是扒窃的最高境界,万变不离其宗。

人精出入秦楼楚馆,混迹市井江湖,做过十几单生意,从未失过手,被业内尊为空空圣手。其实,人精也有人精的规矩,他有四不偷。一是穷人不偷二是妇孺不偷三是僧尼不偷四是病残不偷。专偷贪官污吏、地主老财、恶霸豪强,被百姓称之为侠盗,有点类似于英国的侠盗罗宾汉。

二伢依然是人精最好的朋友,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一天,二伢做东,在安康县城最好的富华楼叫了一桌饭菜,掏出两瓶珍藏了十几年的拉菲,两人正要分出个高下强弱。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涌进来一队挎刀执戟的官兵,不由分说,就把顾客一个个往外撵,跑堂的上去理论,也被为头的军官一脚踹翻。军官模样的人搀了搀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今晚富华楼,县官老爷包场,闲杂人等,一概滚蛋!”

人精和二伢虽然有满肚子的委屈,可也不得不离席下楼。在人矮檐下,哪敢不低头?楼梯上,人精和上楼的县官打了个照面。县官年纪不大,二十一、二岁左右,圆盘脸,扫帚眉,印堂上有一块黑斑,明显的少年得志。至于县官的那几位客人,人精有些印象,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二伢和人精另找了地方吃了晚饭,可人精还是越想越气。他推说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回了公寓,结束停当,捱到转钟,他轻轻推开窗户,一个金钟倒挂,鹞子翻身上了屋顶,几起几落,朝县衙疾行而去。

县衙里还亮着灯,几个守衙的衙役都抱着双臂,困得不行。人精凝神谛听,县衙后面的房子里还有声音。人精轻轻挪开一块瓦片,望了过去。只见县官和客人正在躺椅上呑云吐雾,吸的是鸦片,云蒸霞蔚,异香满室。

“张知县,这次就拜托你了,老爷吩咐用十根金条,结果照片上的这厮。”客人喷出一口烟,把桌子上的金条和一张照片推向知县。

“有什么深仇大恨嘛,非要致人死命。”张知县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瞧了瞧,说:“长得蛮帅的嘛,不错,特别有型。”

“知县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家的二小姐妮可,早就许给了东轩郡的郡守、封疆大吏陈芳,谁知道被这小子插了一脚,二小姐妮可像中了蛊似的誓死不从,婚事眼看着就要泡汤。所以,我家老爷想出了这条釜底抽薪之计,不惜花十根金条结果这小子的性命,既保全了婚姻,又绝了二小姐妮可的念想,一举三得!”

人精在屋顶上听得一字不差,真真切切,不难怪刚刚觉得这个客人有些面熟,原来他就是张有亮的管家朱七。人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掣起一把宝剑飞身而起,快如一道闪电,从天窗内凌空下击,高喊:“奸贼,拿命来,看剑!”

人精志在必得,可就在剑尖刚要接触到张知县和管家朱七的那个刹那,躺椅突然平移,人精收刹不住,一头掉进了一个六、七丈的深坑,被蛛网一样密集的麻绳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管家朱七摸了摸下巴颏上的髭须,阴险地笑着说:“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刚才你下楼我上楼我就认出了你,知道你会来这一出。你就等着去死吧!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周年。”

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几支挠钩伸进坑里,七手八脚地把人精捞了上来,捆牢捆实,关进了一只铁笼。人精万念俱灰。他听见了刽子手霍霍磨刀的声音,行刑的大刀脊厚而刃薄,在白炽的灯光下,一泓秋水般地闪着寒光。对人精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过程。

行刑的木桩上,刽子手摁住了人精的脖子,缓缓的举起了手上的大刀,正要往下一挥,结果人精的性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缁衣芒鞋的尼姑从里屋走了出来,手捻佛珠,口宣佛号。张知县立马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说:“娘,您修您的行,您出来干什么?”

“老尼再不出来,佛堂就变成了屠场,罪过啊罪过!放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张知县听从尼姑的吩咐,亲自去解人精身上的麻绳。人精眼看着就要恢复自由。朱七急了,脸黑得就像雷公,一把揪住知县的衣服,气急败坏地说:“张知县,你可是收了我十根金条的,老爷那里不好交差啊!”

张知县左右为难,沉吟了半晌,挥了挥手,说:“那就用麻袋装着,丢进海里喂鱼。小的们,手脚轻点,别让我老娘发现。”衙役们一拥而上,人精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条麻袋兜头罩了下来。衙役们绊上绳子,穿上一根竹杠,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气喘嘘嘘地向海边走去。

路过一块玉米地的时候,走前面的衙役尿急,要撒尿,放下竹杠,掏出裆里的玩意儿就开始放水,冷不防从暗处飞来一棍,实实地砸在后脑勺上。抬后面的衙役一个啊字还没喊出口,后脑勺上也重重挨了一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两个死人。

这个时候,从玉米地里站出两个蒙面大汉,也不说话,抬起麻袋里的人精,疾步向一座村庄走去。在村口,一个蒙面大汉撮唇一呼,黑暗里立即拥出十几条人影,有人问:“张大哥,李大哥,今天劫到了什么值钱的宝贝?”

“在麻袋里装着呢,还没看。”答话的人一只手扶着竹杠,一只手在擦汗。

众人七嘴八舌,相跟着进了一间茅草房,女主人掌上灯来,一个蒙面大汉解开了麻绳,扯下麻袋,里面赫然躺着的正是人精。一个蒙面大汉扯下蒙脸的黑布,朝地下啐了一口,摇着头说:“呸,晦气,晦气,忙活了大半天,劫了个这么个不值钱的废物,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也不见得呢?把女老板叫出来看一看,看一看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有人大声提议。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惊慌中,人精听见房门吱地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秀发垂肩的女孩,翘屁股,小蛮腰,袅袅娜娜,如风摆柳、步步生莲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不是妮可,又是谁呢?

人精激动地站了起来,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有些痛,这不像是在做梦。他面前站着的是活生生的妮可,有血有肉,有哭有笑,有泪水也有欢乐。人精做梦也没有想到,离开一个月零七天后,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与麻袋和竹杠有了关联。而做媒的,居然还是两个蒙面的强盗。

妮可也惊呆了,止不住泪流满面,嘴唇发抖,想哭又想笑,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僵在那里。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命运也太逗了,在折腾了你一番之后,又意外地来了个神来之笔,就像把一个孩子弄哭了,又赏给了他一个棒棒糖。

猛地,妮可就像一只断了电又通了电的玩偶,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倭瓜一样吊在人精的脖子上。那是怎样一个深长的一个吻哪?骤雨一样令人精猝不及防。妮可的舌头柔韧,妖娆,芬芳四溢,像一条美丽的灵蛇,在人精的口腔里游走,舞蹈。

不知过了多久,妮可从人精的怀里抬起头来,灿灿烂烂地笑着说:“人精,你好狠心哪!一去一个多月,竟杳无音讯,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妈的一个波斯朋友,送给我一对玉牒,很神奇哦!我想跟你分享,所以,我到处找你,发了疯似地找你。奇怪吗?我的一个表叔姓张,就住在这个村庄,而且还是把你劫回来的那个。”

人精紧紧地握住妮可的手,怎么也舍不得分开。生怕这一松手,妮可就会像一只蝴蝶,从他的手心里飞走,从他的生命里永远消失。欲知人精混没混出个名堂?娶没娶到妮可?妮可赠送的玉牒又有哪些神奇之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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