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再闪,他仿佛又回鲜花环绕的舞台,自己白衣长箫,应和着李真真如幽如诉的瑶琴,撇开无数的掌声,让眼中倒影的只剩彼此。
可是如今呢?
这次意外的穿越,让热恋中的情侣就此离散,而今重闻此曲,已是离空隔世,曲在人非,又怎能不唏嘘嗟叹?
再美好的爱情,终究已戛然而止再温柔的女友,也终究只剩追忆了。
今天二人天各一方,她继续她的生活,而他则继续着自己的故事,但假如有一日时空能够重叠,有机会重逢的话,他还会点下头,轻声问候一句:“你……还好吗?”么?
“你好吗?我很好。”对方还能感受到这份问候吗?
梁铮不知道,他只保存了一些记忆的碎片,一个不完整的拼图,其中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她那就是她那一句温柔如水的“我爱你”。
“我爱你!”
杭州西湖……那见证了数不清地悲欢离合,数不清地凄美浪漫的断桥之上,李真真轻声低语,却振聋发聩。
他致死也忘不了当时的心情,时间似乎定格在那一瞬,阳光在眼前飞速退散,四周嘈杂的人声,也仿佛隔了几个世纪一般遥远,偌大的西湖,桥上川流不息的游客行人,竟都成了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唯一活生生的,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回荡:“她在说爱我!在说爱我!”
可是如今呢?
也只能去听风吹过竹林和麦田的声音,或是把它当做唱片一样放在记忆房间的某个角落罢了。
那丫鬟见梁铮忽然沉默了下三去,脸上似喜似悲,忍不住问道:“怎么,公子觉得我家姑娘弹得不好么?”
“我哪里敢说不好。”梁铮的声音浊得有些发渗,“小姐此曲曲调平缓,柔和妩媚,只是……”
“只是?”
“只是虽然意境深邃,但媚中无骨,未免不合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着清莲而不妖之意。”
这倒不是他故意挑刺,事实上当初的李真真就是这么说的……
“……真真,咱们这一曲出水莲练了这么多天,你还不满意啊。”
学校迎新晚会的彩排中,自己曾经这么问过她。
“只能算马马虎虎吧……出水莲要弹得好,就要表现出莲花的魅力,咱们还差得远呢。不过咱们如果还想要更上一层楼,那靠的已经不是琴艺,而是心韵了……”
当时的李真真,就是这么微笑着回答的。
平心而论,楼上的演奏虽然也达不到那种程度,但也已经算是出神入化了。
但也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大还是怎地,这里话音才落,那边琴声戛然而止,梁铮正自悔失言好端端地去批评人家做什么,却不料楼上又走下一位丫鬟,冲着先前的那位耳语了几句,那位丫鬟点点头,似笑非笑地望了梁铮一眼。
“我家姑娘说了。”她说,“公子说得极好,姑娘自幼酷爱音律,尚有二曲,请公子点评。”
她刚一说完,梁铮还未答言,楼上琴声又起,这一回旋律清秀,气韵典雅,宛若一幅清新韵染的水墨画,较先前所奏显然高出一个档次不止。
谁知梁铮听了片刻,反而笑道:“这一曲平湖秋月,的确脱俗超凡,然而小姐奏来,虽律清韵雅,但曲中却隐含着锋锐,像是和谁较劲儿一般,这……未免也不合平湖秋月,高阁凌波,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之意了。”
他刚一说完,楼上琴声又止,再起时曲调大变,乐声,颇具两情相悦,悱恻缠绵之意,这一下顿时被琴声冲淡了不少,一个稍不留神,又仿佛李真真就在眼前,正巧笑嫣然地看着他,水一般的双眸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要对自己说,可他却偏偏一句也听不懂。梁铮蓦地里心中一痛,由不得心中一痛,心神荡漾,险些难以自制。
“好高明的琴艺。”梁铮微微有些钦佩。
自己的箫不敢说多好,但当初与李真真合奏不下百次,还从未被琴声带着走过。
不过略一思忖,他便猜到了楼上的心思。
“这是要斗乐吗?”
他暗自想着,箫声一转,已变成了诗经中秦风的一曲无衣。
这一下箫声如铁骑铮铮,时而铿锵热烈,如水阻江石、浪遏飞舟,时而放浪豁达,如月游云宇,水漫平川,又把琴声中的凄婉哀伤之音冲得七零八落。
而楼上的琴声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妥,极力想要摆脱箫声的束缚,但不论它如何变化,梁铮的箫声却依然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待得他再奏到“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之时,已将对手的琴声不自禁的给带了过来。
再奏得几句,箫声更是大杀四方,琴音四面楚歌,很快溃不成军,被彻底带了过来,变成依附着箫声上下起伏。
这一回琴助箫响,犹如暴风骤雨,又如迸豆之急、疾电之光,听得众人心惊胆战,直到箫止琴住了好一会子,犹自呆呆地没有反应。
半晌之后,还是那个鹅蛋脸,微雀斑的丫鬟先醒了过来,一摸后背,竟不自禁地出了一层细汗,再凝神一看,自己的手中正塞着那管对方还来的洞箫,而梁铮早已不知何时走到船头去了。
而船舱二楼的瑶琴座前,秀帘之后,还有一个妙曼倩影仍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纤纤素手,仿佛不敢相信刚刚的琴是自己弹出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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