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月眼珠子转了一圈,笑道:“蔡家大公子文采风流,俊逸非凡,是汴梁城有名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娘子嫁给他,也不枉了。”
童娇秀苦笑着摇摇头,道:“是蔡家老二。”
悯月愣了一愣,失声叫道:“蔡成?那厮天生痴傻的啊。”
童娇秀眸中露出痛苦之色,缓缓说道:“父亲与蔡京一系,忽和忽战,近两年为了升枢密的事,已闹得势同水火。如果再不缓和些,朝堂中两大势力便要火并起来,这对父亲和蔡京都是不可承受的。蔡成傻也罢,呆也罢,只要我嫁过去,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缓和双方的关系。”
悯月听得呆了,颤声道:“老爷怎能为了朝堂上的得失,就罔顾娘子一生的幸福?”
“幸福,”童娇秀讥讽的笑了笑:“悯月你记住,生在权门的女子,不过是一件有价值的工具罢了。”
悯月眼中噙满了泪水,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好了,铺纸研墨,我要给王庆回信。”
次日,薛婆子神秘兮兮的将一封信递给了王庆。
王庆塞进怀里,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了一番,面若无事的走回家中。
进了书房,他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撕开,展开来看。
似乎受了王庆的传染,童娇秀的信也写得事无巨细,像是日记一样。只是她的生活枯燥乏味,通篇都是读了什么诗看了什么书,宛若读书笔记一样,再有就是和两个使女的日常了。
悯月会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常常化妆成各色人等,学着各地方言,变着法儿的来给她解闷。惜春跟着太医学过医术,又会盆景插花,是个雅致的小女子。若非有这一动一静两个使女陪伴着,她的人生也许会更加的单调无趣。
唏嘘之余,见信里还有道数学题,说是老师出的题目,她想破了头也答不出。
王庆一看:直田积八百六十四步,只云长阔共六十步,问长及阔各几步。这童府的老师也是有种,拿二次方程考究学生,就不怕童娇秀一怒之下把他给开除了?
王庆随手把题解了,想想,怕童娇秀解出答案,先生再找她要解法。这要把童娘子惹怒了,一顿板子把先生给打死了,岂不罪过?于是给她说了说方程解法。宋朝解法他是不知的,用的是学校里那套,只是把未知数从字母更替为四元,即天、地、人、物。
单单解个数学题自,篇幅太少了。其实聊聊诗词歌赋还是可以的,文艺批评的书他也看过些,像什么文心雕龙、诗品、沧浪诗话、艺概什么的。但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有限,聊个一两次行,天天聊就露怯了。这点好钢,还是留在刀刃上用吧。
灵机一动,在信里写了个名为《画皮》的故事。
画皮是聊斋里最恐怖的故事之一。讲述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绝世美女,耍弄种种欺骗手段,只为大撕活人裂肺掏心。
鬼故事古已有之,但是把气氛渲染得如此紧张,画面描述的如此惊恐,本朝还没有能压倒蒲松龄的。画皮一出,绝对能让大家闺秀们欲罢不能,看完还想,想玩还看,越看越怕,越怕越看。
过了两日,收到回信,说她把题解了,先生很是夸奖了一番,然后出了三个更难的,题目就写在信里了,让他看着办。出完题,就埋怨他胡乱编故事,吓得惜春一夜没睡着,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义正言辞的斥责一番后,话锋陡转,让他再编一个新故事来看。
自此,两人书信往来不绝。王庆把聊斋里几篇经典,诸如《小倩》《阿宝》《婴宁》《荷花三娘子》等等,都写在了信里。一次心血来潮,还把电影大话西游给编成了中篇小说,装订成册给寄了过去。
故事写得不亦乐乎,顺带还解了许多算学题。这先生也是倔驴,一道题考不倒就出两道,两道不行就十道,还一直加难度。王庆甚至觉得,后面的题先生自己都未必答得出。渐渐的答题答烦了,他索性编撰了一本初级算学,让娇秀拿给先生解闷,内容虽不高深,足够让那厮老实半个月的了。
王庆一肚子的墨水,都化作了信里一篇篇经典的文字,古文水平因此提升了不少。
然则,始终发乎情,止乎文字。童娇秀几次婉转约他出去,他都故作懵懂混过去了。他并不想把关系更进一步,说是怯懦也好,说是优柔也罢,曾经他错失了一生的至爱,这辈子他绝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他只是喜欢上了写信的感觉。犹记当年,聊天工具上好友成堆,可是真正能安静下来闲聊几句的,又有几人?
就像歌里唱的: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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