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把这场变革性的进化称之为——天地玄变!
各路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五代十国演绎得波澜壮阔,最后赵匡胤黄袍加身,结束了乱世。之后便是辽、宋和西夏的三足鼎立、烛影斧声赵光义登基、庆历新政、檀渊之盟、王安石变法……到今天已是政和三年。虽然磕磕绊绊,历史始终没有偏离固有的轨道。
王庆并没有为此而恐慌,以他的家世想出人头地,还真需要变数才行。
没错,家世。
凤见愁只是一个绰号。凤指美女,意为美女见了他的相貌,总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明知不会有结果,依然会像飞蛾扑火一样爱上他。这绰号和本人一样,都够不要脸的。
凤见愁本名也叫王庆,其父名为王砉,专门打点衙门,唆结讼,放刁把滥,排陷良善,在汴京的名声臭不可闻。臭到什么程度呢,老一辈的人听到王砉二字,下意识的就要往地上吐口痰,然后猛跺两脚。至于凤见愁,那就是个无赖泼皮。从小惹是生非,长大后愈发浮浪,一天天非赌即嫖,动辄火拼街头。就这,他还自称是个愤世嫉俗的才子。
一句‘汝母俾也’在王庆胸腔疯狂炸响。
说好的书香门第呢,说好的耕读世家呢,谎话说这么溜就不怕遭雷劈吗?
凤见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不仅隐瞒了天地玄变的事实,还编造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家世背景,留下了一个棘手之极的烂摊子。
王庆只觉肩膀上扛了整整五岳,沉重的压力坠得他完全喘不上气来。
像时代、家世之类的,还有时间去慢慢回旋。真正的燃眉之急,是他近在咫尺貌若李逵的未婚妻。这几乎是一道无解之题。
逃婚?鉴于凤见愁以往的名声,没有人会相信他是被构陷逼婚的,世人只会异口同声的讨伐他这个负心汉,三人成虎,口口相传。京城这边多的是文人才子,随便编几首词曲,他就可以和前朝驸马陈世美一起名垂青史了。
王庆强振精神,粉丝剥茧,大致缕清了凤见愁与牛小娇之间的孽缘。
当初凤见愁替朋友出头,在马行街街头火拼一伙悍勇泼皮,以一敌七,大获全胜。牛小娇适逢其会,见他人物轩昂,威风赫赫,一颗芳心难以自持。
自那以后,牛小娇便缠上了凤见愁,什么女诫女德,统统抛诸身后。她打着学武的名头,整日里像条跟屁虫一样粘着凤见愁。手中银钱大把挥洒,唯供凤见愁挥霍。凤见愁开始不以为意,只当收了个女小弟,兀自得意了一阵。俩人处得和哥们一样,直到一日酒后,牛小娇趁醉道明情意,凤见愁方才醒悟,慌不迭的逃跑。
凤见愁多年来流连花丛,俨然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花粉中待得久了,他的审美也趋于主流,爱得是那盈盈一握的腰,喜得是那迎风摆柳的姿。牛小娇曲线突出,横看成岭侧成峰,这等体貌如何能中他的意?
牛家对这桩婚事也是极力反对。牛氏之父牛东,原是屠户出身,半道行商风云际遇,一步步混出了万贯家财。大宋商人最贱,牛东一门心思去东华门捉婿,凤见愁一介军健,又非将门,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牛、王这段姻缘,原是牛小娇剃头挑子一头热,毫无玉成的可能。那牛小娇真个儿刚强,眼见事不可为,竟是设下圈套,计引凤见愁上钩。当夜月黑风高,凤见愁被几个狐朋狗友灌得大醉,起哄要去逛窑子。汴京有许多行院,大多修得雕梁画栋,恍若富贵人家。他深一步前一步进到一处大宅子里,迷迷糊糊被人引到一间屋子里。因喝得大醉,便倚着床小睡了一会,待醒来时,就见牛小娇半露香肩,半委屈半羞涩的望着他。
凤见愁久在市井里打滚,什么伎俩不曾见过。一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知不妙,仓皇欲逃时,牛东带了一群家丁踹门而入,把他堵了个正着。
牛小娇算计甚深,专挑了牛东宴客的日子下手,诸多宾客立在门外,只见牛小娘子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雪藕似的肩膀都露了出来,群情为之一振。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名节算是彻底污了。
女子名节大如天。这时朱熹还没出生,理教还不曾像饿虎一样吃人不吐骨头。但牛小娇这回玩得太大了,共处一室还则罢了,香肩半露云鬓不整也能挽回,坏就坏在,这一切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当天牛东宴请了七位至交好友,全是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商人何义?转面忘恩也。指望这些人守口如瓶,铁树开花反倒容易些。
嫁不了凤见愁,她这辈子便休想再嫁良人!
事关女儿名节家族声誉,牛东就是再不待见凤见愁,这时也只得从权了。眼见他抵死不从,牛东只得把人关在屋中,连番派出说客,疲劳轰炸。凤见愁终是少些见识,被几个酸丁连唬带吓的一说,生怕背上官司,只好硬着头皮成亲。
婚礼从速从简,一应费用皆是牛东置办,草草的拜过了天地高堂,便连推带搡的把凤见愁拥进了洞房里。外面十多个家丁各执器械,把婚房围得水泄不通。牛东这回下了死命令,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婚房,便是王砉也概不例外。
凤见愁自诩雄奇男儿,被商贾之女一番算计,颜面扫地。他越想越怒,越怒越急,一道灵魂冲天而起,横跨千年,越过无尽时间长河,一头扎进了王庆的躯壳里。
耳边咀嚼的声音消失了,许是温饱了,牛小娇突兀的说了一句:“郎君,为何还不掀奴家的盖头?”
王庆浑身一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眼……
这正是:万事无成只一吁,穷年况复叹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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