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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几日是不会出去的,刘河东莫非已到山西境内?”那男孩说:

“华林不知,我与大人刚刚离开长安半日,大人忽然勒马停蹄,略略思考说,我还是不放心幼微,这样吧,你回到她身边去,也好有个照应,我独自回去。我当时坚持要陪他回去,他不理我径直去了,我不敢懈怠,快马赶了回来。”于幼微深切感到了刘潼对自己的那份深情,不禁莞尔一笑,对这个叫华林的男孩说:

“既然他让你先回来,自有信心保护自己的安全,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我们一起等他回来。青儿,早饭准备好了吗?我们吃饭吧,我是有些饿了。”

吃过饭,小青要去东市采买些日常用品,问于幼微是否愿同去,于幼微很想去,但想到华林捎来的刘潼的叮嘱,也就作罢了。小青从内室拿出几串铜钱,并将取用钱的用度记录拿给于幼微过目,她也只是瞟了一眼,忽然意识到,在唐朝,实行“钱帛兼行”制度,即同时以铜钱和帛作为流通货币。金银钱铸量极少,仅供达官显贵玩赏。昨晚小青讲述,给老药师几两碎银,对方就很满意的走了,她还在奇怪为何如此好打发,现在想来,这银子还是不多见的。

那华林也没有事做,整个上午都坐在他住的厢房门口练吹笛子,而且只吹一个曲子,而且,吹的真不怎么样,但他可顾不了那么多,依旧旁若无人地练习着。于幼微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看到她一走近,华林终于肯停了下来,笑道:

“我没有打扰到您吧?这是大人留给我的功课,我有空就练,也练了几年了,咋就没长进呢?”于幼微也笑:

“你当然是打扰到我了,看来你的水平也提高不了了。”华林显点着急:

“在姐姐眼里,原来我仍没有进步啊,你也知道,咱们小时候住的那个大院,临着那些楼院,天天迎来送往,热闹非凡,我独喜欢跑去听芙蓉姐姐吹笛,她只在那个楼上,那个房间,虽然我从未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也不能走到那个房间去,但我就知道她在那,因为,我每次跑到那房间的廊柱下时,笛声就会变成这首曲子,我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呢,就好像她是知道我来了。”

“你还真是自作多情呢!”

“哈哈,蕙兰姐,这句话你准备说一辈子吗?”于幼微心存侥幸,原来,鱼玄机也是这样想这个小傻瓜啊!那华林却像不知道她的心意,兀自说着:

“我一直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直到大人出现,他来咱们的院子找你,却没有找到你,遇到了我,那时我当然也不知道她找的是你。后来他再来,就带我走了,那以后我才知道,大人的笛子吹得跟芙蓉姐姐的一样好,而且,他也只喜欢吹那首曲子,我求了他那么久,他才肯教我,自此,我才知道,那首曲子原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绿腰。”于幼微知道,在唐朝,“大人”是用来称呼父亲的,她见那华林称呼刘潼一口一个“大人”的,很是不适,不禁问:

“干嘛称刘河东为大人?”华林笑:

“这个问题姐你也问了几遍了,我视大人如父兄,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称呼他呢?这辈子我肯定一直这么叫下去了。”于幼微不语,华林亦不再说话,接着练他的笛子去了。于是一整天,那不甚优美的笛声都飘荡在观里,伴着于幼微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天。

于幼微努力地醒来,又是一天,小青还没有来,头部靠墙一侧的墙壁微有发亮,似有许多缝隙,又似没有缺口,伸手过去,能感到细弱的风穿过指尖,外面,按方位算,应该是后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故意压低腔调在讲话,于幼微好奇地往前凑了凑,把耳朵贴过去,外面的人也似乎找到了墙角可以靠得很舒服的位置,声音放松,越发地大起来,其中的一个尖细些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

“你不要总是拉我到这里来,是没人,但要是绿翘姐姐忽然不小心跳出来,还不把咱俩吓疯了!”另一个不乏娇嗲的声音有些愤愤:

“呵呵,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死的她,她自会去找谁,与我们何干!”

“唉,要说这姐姐也是太傻,枉为了一个人负情郎,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听说,那陈韪有老婆,还有孩子,他却哄骗绿翘,说还要跟姐姐私奔,真是太可恨了,偏偏这傻姐姐也信了!”

“不是她傻,是她没有办法了,因为她已经怀上了那厮的孩子。”

“啊?你怎么知道?”

“嘘”外面片刻的宁静,于幼微欠起身,凑向一个最大的光亮处,倾耳而听,也没有收获,好在片刻后,那娇嗲的声音又响起,因为激动音调也提高了:

“那天晚上,就是,绿翘死的那天晚上,记得吧,小青姐藏在树丛里,偷听陈韪与绿翘的对话时,以为咱们都睡了,其实我也在院子里,因为晚饭时贪吃了些水食,到了睡觉时,肚子就老是咕噜咕噜地阴着痛,躺下也睡不踏实,就顺着墙根儿慢慢溜达着,这时,就见一个人从大堂冲了出来,因为光线暗,我也没看清是谁,琢磨着又是一个内急的,紧着找厕所,刚想着迎过去逗逗她,转念又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不是我们的人,是女冠有什么隐私之密,让我撞上了,倒也尴尬的紧,就站着发了会呆,偏那冲出来的人收住了脚,并不着急离开,回身望向厅堂的方向,又回望庭院,我急忙缩身到一棵桂树的浓荫里,暗里观察,终于认出了那是绿翘姐,她还在抽泣,双肩剧烈地颤动着,我立时明白了,一定是她受到了女冠严厉的训斥后,想要出走,却又很是不舍,正在犹豫,我心里忽然也替她难受起来”声音低迷了下去,于幼微换了姿势也听不太清,她想,咸宜观正经是个好地方,待在这里的小侍女们除了做一些正常的杂活,大多数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做,看来鱼玄机一向对她们管理很宽松,所以她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躲到某些角落里偷个闲,聊个小心事。屋后的这两个小姑娘看来经常躲到那里享清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果不然,片刻的功夫那娇嗲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陈韪那厮出现的时候正经吓到了我,他小跑着来到了绿翘姐的面前,直接揽住了绿翘姐的脖子,一下子就把她揽到了怀里,我下意识地转身回避,绿翘发出了喔喔的声音,让我的耳根子发热,我下意识地想赶紧跑回屋里去,却,你晓得的哦,暗里又想听听”两人低笑数声,那声音接着讲:

“我正犹豫间,又有一个身影从大堂冲了出来,来人东张西望,似在找人,月光这时转亮,我一眼认出是小青姐,想来应是她马上看到了前方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瞬时紧张起来,她立刻猫身下来,蹲到了一棵花树下,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又往暗里挪了挪身子,这时再想回屋也没可能了,又想听又不好意思的为难之时,忽然听到两人开始说话,我露出头看,见陈韪慢推绿翘离怀,扳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了几句抚慰之言,要绿翘姐务必不要离开这里,他现在还不方便跟姐一起离开,这时我才明白,原来绿翘姐是真想出走啊,而且是跟这厮一起!接下来的话越发地吓人,原来绿翘姐竟然已经怀孕了!陈韪此次前来,竟然是来送保胎药!”那声音稍作停滞,其间似乎被另一位掐疼了而抱怨了一声,又慢慢讲起:

“一时间我还是被感动了,唉,想来绿翘姐还是有人疼爱的,那陈韪再不咋地,还是惦念姐姐的,我呢,这辈子注定是没人疼没人爱了,想到此不由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独自伤感起来,忘了时间,等到了我回过神,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月凉如水,地上草叶里已经开始有露水,弄得身上潮乎乎地,我爬起来,肚子疼得厉害起来了,赶紧拔腿向茅厕的方向奔,突然两声尖利的哭嚎划破夜空,惊得我肚子痛都吓回去了,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又听到几声似乎是被毛巾捂住而压低的哭嚎声,挣扎声,桌椅被踢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给人足够恐怖的想象空间。我不由自主就往大堂跑去,等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厅堂外,又马上意识到不能进去,就偷偷伸脖子从半开的门边望进去,见绿翘姐从凳子上滑坐在墙角,惨白的脸上,黑浓的血从眼睛,鼻子处呈线型流下,两只眼睛平静地睁着,表情似笑非笑,已无了声息。我第一反应是想要尖叫,但马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女冠被小青姐拥抚着面无血色,并无言语。我闪身回来,跑去院角躲着,靠着墙站了良久,眼前一片空白,如何?如何就这么去了?”声音又一次停止,旁边那个尖细些的声音响起,

“难道,难道真如大家所说,是女冠,是女冠打死了她”话语被猛力打断,

“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就是在当时,我也没有怀疑女冠,鬼使神差的,我第一反应是去找陈韪,告诉他绿翘姐出事了,顶着夜色,我甚至没想着告诉谁,急匆匆地就出了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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