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道观的于幼微,以现代人的身份感受千年之前的人们的生活,自是会有许多困惑和不适,但于幼微终是于幼微,很快乐于其中,尤其是发现自己可以畅快地运笔急书鱼玄机的诸篇佳作,曾经在梦里也不敢设想的玉立飘逸,才思泉涌,一一展现,宁做梦中人,永不醒来也好!梦中的现实更得面对,李瑞峰的到来,让她明白人性的劣根在千年之前也是一样的。博士刘里的人物,韦保衡,李可及一个个的登场了,一如传说中的一样帅气飘仙,华贵逼人。而且,于幼微还感到了李可及那浓浓的倾慕之情,他是真心喜欢鱼玄机的。只是,陈韪,陈韪那厮,让于幼微深深觉察到,他是讨厌鱼玄机的,在他和鱼玄机,绿翘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来到此时此地是背负着“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的重大使命?她不敢想。
于幼微晃晃脑袋,似乎这样做就能把这些鬼念头晃走。原来,于幼微想,这个怪毛病我也带来了。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鼓声,一声紧似一声,天色已暗得快看不见院中的树叶了,于幼微立时恍然大悟,是了,夜禁时间到了,当时在里看到这段描写时,博士刘笑着说:
“幼微啊,就你这样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晃的人,要是生活在晚唐,可怎么混啊!”于幼微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说:
“那我就得跟当今圣上谈一谈了,干脆别禁就是了!”博士刘一脸的无语,用手指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现在想来,当时她是以何等的无知挑战了博士刘的常识底线!如今,禁鼓声正响起,有趣的是,那由远而近的鼓声渐渐响彻全城,此起彼伏,错落有致,于幼微不禁开始数鼓声,记得中清楚地记载:唐时长安实行夜禁制度,夜鼓鼓绝,街禁行人晓鼓鼓动,解禁通行。每天夜幕低垂以后,坊里东市、西市的坊门都要关闭,禁止出入,直到第二天黎明,坊门才可以打开,让居民出入。夜禁时间从一更到五更,若这个时段还在街上行走,就叫做“犯夜”,依律要受到捆打,若是打得很重,因之丧命者也有。唯有每年新年正月初一和上元灯会正月十五当日,及节日的前两天,朝廷才会开放夜禁,准许开放长安夜市。要知道,夜禁前长安城中开始响起的这鼓声,全城人都能听见,就是提醒还在路上晃的行人快到夜禁时间了,该干什么就赶快干什么去吧。鼓声响四百下,城门关闭,再敲四百下,坊门关闭,等到的所有的门都关上后,负责城防治安的金吾卫士就会纷纷涌上街头巡逻,四处追捕犯夜禁的人了,逮到了,就要被送到京兆府打板子了。于幼微清清楚楚地记着京兆尹温璋的大名,有什么道理可讲,所以还是不惹为妙!
于幼微数着鼓声大约有二百多下了,听见里面已大声叫鱼玄机的名字也有三四次了,可她没有搭腔,也没有想进去的意思,里面也只是叫了几声,并没有出来拉扯催促,而她只想接着数鼓声。此时观门忽然吱呀一声,一个身影扭身进来,于幼微还未看清来人,对方已到近前,原来是一个身着青衣短打的年轻人,急火火地迈着碎步而行,和于幼微打了个照面竟无打招呼之意,闪身从她的旁边就过去了,哎呦,我的个去,什么来路!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视主人而不见。于幼微很有些好奇,就跟在后面进了大厅,见李瑞峰大剌剌地坐在正中的位置,已喝的面红耳赤,韦保衡坐在他的斜对面,和李可及并排而坐,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陈韪坐在他俩后首的桌子上,见于幼微进来,不禁站了起来。李瑞峰也看到了于幼微,直着嗓子叫:
“幼微,快些进来,上坐,上坐!”韦保衡也笑而不语地招手,唯那李可及只是定定地望着于幼微,如望仙人。偏此时那青衣小子已速度很快地来到李瑞峰的侧旁,俯身耳语与李瑞峰几句,说话时眼睛却望着于幼微。于幼微颇有些纳闷,他认识我?忽见李瑞峰的眼睛也一下子瞪向了她,面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似受到了很大的震动。韦保衡一定是也注意到了气氛的变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青衣小子讲完话,没有任何表示,扭身低头,又以来时的匆匆步子离去了。李瑞峰颇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两声,起身俯到韦保衡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就见韦保衡面上大惊,也立时望向了于幼微,见她关切地看着他们二人,又迅速地低下头。李瑞峰立直身子,抚了抚嘴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面向于幼微说:
“女冠,真是不巧,刚有府上的小吏过来,通知我有急事,必须前往衙门一趟儿,我不行就先去了,改日,改日咱们再聚,这些酒菜,就留给小青,小红她们吧,你刚刚回来,身体应该还有不适,好好休养一下吧。”他说最后几句话时,身体已经离开桌子几步远,一副恨不得立刻离开的架势。于幼微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演戏,找托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跟自己有关系。他既不愿意说,她自也不想问。
这时韦保衡也站了起来,向于幼微做了一个不知所以的手势说:
“现在城门已关,隔壁的坊门应该还没有关,我们也得赶紧走了,女冠,你好好休息。”
他向后摆了下手,陈韪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又趁机看了于幼微一眼,赶紧上前扶起了李可及,那李可及并无意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无言地望着于幼微,任由陈韪架起了他的一只胳膊。韦保衡以为于幼微会说点什么,不想她只是一脸的无趣,也就不再有任何表示,三个人就那样转身离去。
一时间杯盘狼藉,一片静默。于幼微默默地站在那愣了会儿神儿,忽然间如梦初醒,喊道:
“青儿,红儿,叫大家快出来。”本来有几个姑娘在筵席间随侍来着,后来那个插曲发生时,都知趣地避了出去,现在听到叫,就都呼啦一下出来了。于幼微笑着说:
“不想我又心愿以偿了,哈哈,来来来,他们走了,咱们正好自在,借这几位的酒肉,咱们好好嗨一顿吧!”几个小姑娘愣了,于幼微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的意思是,咱们好好地吃一顿吧。”几个小姑娘立刻雀跃到桌边,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酒,尽情地喝了起来。小青毕竟稳重,先为于幼微斟了一杯酒,端了过来。于幼微接到手中,看那杯子通体剔透,散发着清冽的冷光,难道是夜光杯?看来鱼玄机这里还是有好东西的。于幼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哦,入口醇香,回口焦甜,比现世的葡萄酒好喝。眼见得这几个丫头几杯进肚,就越发地活泼起来,几个人干脆行起酒令来,一是从来不喜这种场合,二是忽然感到一阵睡意袭来,于幼微就蹒跚地向内室走去,忽觉得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她回头看时,竟是去而复返的陈韪。他一脸的压抑不住的得意,带着哼腔说:
“娘子,这次你恐怕真的活罪能免,死罪难逃了!”听到了前两个字,于幼微就觉得一股血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儿,转念忽想到,在唐朝,“娘子”只是一个对女子的普通称呼,也就暗暗压下了火,目光绕过他,只是投向他身后的黑暗,没有接话。陈韪见此情境,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于幼微的反应有些失望,转身向外迈步而去。偏偏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先生,请留步!”于幼微不回头,也知道是小青,她款步上前,与于幼微并排而立,向走回来一脸的惊愕的陈韪问到:
“先生,小女子只是好奇,想问一句,是我们张罗的酒席有什么地方不妥吗?为什么李金吾和韦拾遗没有尽兴就直接离开了呢?”陈韪深意地看了她几秒,欲言又止,又回头看了于幼微一眼,于幼微仍然看也不看他,他似下了决心,对着小青说:
“是因为娘哦不,是因为女冠。”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回看了于幼微一眼,如电光闪过,于幼微忽然明白,应该是鱼玄机还要被问斩的消息传出来了,不过,怎么会这么快,我刚回来不到一日呀,按里说,鱼玄机出狱到再次入狱应是隔了些时日的。耳边听着陈韪接着说:
“右金吾将军府里的小吏刚才来报,说是他的夫人日间在东市遇到一个青髯道人,其对她说,不日,圣上就会听到鱼玄机的案子,定会大怒,言,奸淫之女已出三界外,却还要祸害朝纲,杀人隐匿,决不轻饶。”说到这,陈韪又望了一眼于幼微的脸色,见其不仅不伤感,害怕,竟有喜色悄悄浮上面来,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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