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出去看看你们头儿忙完回来没有。”那王九扳着刘潼回到桌边坐下说：
“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他回来不了那么快，还是烦您接着讲吧。”刘潼笑着接着讲了下去：
“李乔是一个很瘦弱的男孩子，我常常要在他面前充一充强壮，虽然他比我还大两岁。所以我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哆哆嗦嗦地说，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听到了，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榕树下，你也知道那棵树的，嗯，据说得有，一百年了吧，应该是能成精的年龄了。我就笑，哈哈，我就说你是吓唬自己吧，树能成精，谁见过呀？他说，真的，最早是我们家那个厨子，姓王，你见过，特胖的那个，大晚上上茅厕，回来时，经过大蓉树，听到一个嗡嗡的声音说，给我加点水。他当时向四周看看，没有看见什么，以为是听错了，就往屋里走，不想那声音又清晰地响了起来，给我加点水。这次可把那个王厨子的魂儿给吓飞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辞工走人了。我父亲又赶紧请了一个厨子，不想当天晚上那声音就把那人吓跑了。哦？这么说，这声音只是跟厨子说话？我有些好奇地问，李乔说，不，他跟我父亲也说了，我都听到了，那晚是我跟父亲从外面回来，经过大榕树底下，月光特别的亮，但是父亲却好像看不清道似得，猛拉着我往屋里走，这时，我就听到了那个声音，像是从井里，或者缸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音，说的就是给我加点水这几个字，父亲听到后，象被人追赶，拉着我飞跑进屋里，关上了门。第二天，他把我就送你们家来了，我知道他现在也肯定没在家住，去他一个朋友家里去了。我不禁奇怪地问，如果真的是有妖怪，他为什么不赶紧找道士捉妖，干嘛自己也跑了？李乔说，我猜，应该是怕他那个朋友知道了这个鬼的事，就不敢来我们家了吧。我当时还故作轻松地问，你父亲那朋友是个女的？李乔天真地问，是啊，你认识她？我含糊地说，不认识，当然，这不重要。要不，咱俩今晚去看看吧？那李乔立刻一脸的恐惧，要去你去，我可不敢去。我就有些生气，那可是你们家，你不去，我怎么去？再说了，这可是为你们家捉妖，帮你的忙，你怎么能说不够朋友就不够朋友呢？见我真的生气了，他沉默了半天，把心一横，大声说，那咱们就一起去吧。”讲到这，刘潼再一次停了话头，静静地坐着喝茶。本来不想打扰他的讲述的王九，艰难地忍耐着，但见他无意再讲，不禁问：
“后来呢？你们去了吗？没出事吧？”刘潼忽然把脸凑到王九的眼前说：
“没事？怎么会没事！”把个王九吓得，猛往后一闪，差点坐到地上去，慌慌地喘着粗气，刘潼若无其事地坐回来，望着墙角黑暗处，又接着开始讲起来：
“那天晚上，等家里人都睡了，我跟李乔就偷偷出了家门，因为也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就把平日里玩耍的木剑握在了手里。那晚的月光也很亮，明晃晃的月亮地儿里，啥都能看得清楚。我俩来到李乔家门前，见大门紧锁，李乔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咱们回去吧，反正也进不去。我说，我还琢磨呢，你本来那么不情愿，怎么突然就同意来了，原来在这等着我呐！不行，既然来了，我就是自己进去也得看看是怎么回事！李乔就在那一脸的痛苦，左右晃动着身体，我不再看他，绕着他们家的围墙转了几圈，找到一个稍矮的地方，就冲着李乔招手，等他过来，我示意让他蹲下来，用手比划了比划，意思是自己踩他的肩爬墙进去，李乔又是一脸的恐惧，用手捂脸，手指伸到嘴里说，要是，要是你被鬼抓走怎么办？我真有些生气了，狠狠地说，放心，就是我被鬼抓走了，也不把你招出来，快点蹲下他乖乖蹲下来，我一脚就踩了上去，感觉他在我的脚下使劲晃悠，但还是咬牙坚持着，没有叫出声来，许是吓晕了吧。我几下子就攀上了墙头，站在了上面，举目纵观，啊”就见王九被惊得也“啊”的一声，就从凳子上掉了下来，接着就“哎吆，哎吆”叫了几声，我忍住笑，问：
“你没事吧，兄弟？”王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边揉屁股边说，
“没事，没事，就是吓了一跳，不用管我，您接着讲，那李乔，不，是您，看到什么了？鬼？有多少？”我竭力平复了一下想笑的冲动，接着讲：
“我站在墙头上，举目纵观，白花花的月亮地儿里啥都没有，远处的那棵大蓉树下，相对比较暗，但也能看清，啥也没有。说实话，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心里也是比较虚，但是已经站到这了，要是不搞清楚就灰溜溜走了，可不是小爷我的脾气。我把心一横，吸了口气，从墙上一跃而下，落下时被礅了一下，脚是真有点疼，但我还是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向大榕树走了过去。不知是赶上了，还是老天的意思，这时起风了，越来越近的大蓉树，庞大的枝条群如妖怪的长发，纷纷扬了起来，张牙舞爪，像要扑向我，我开始有点害怕，连脚步也沉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挪”刘潼不知道，讲到紧要处，自己也紧张起来，手指在桌面上疯狂地敲击着，搞的那王九头发好像都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右手五个指头都已经不由自主地伸进了嘴里，半坐半蹲，做好了随时都准备跑走的姿势。此时的刘潼已经全然不觉，完全沉入到自己的讲述中：
“等到走入了大榕树的树荫下，完全被那榕树巨大的影子吞噬掉时，一个声音传来，快给我加满水，那声音就像从地下的某个地方传来，压着嗓子，还有汩汩的声响，嗡嗡的声音传来，我的头发一下子就都竖了起来，拔腿就想跑，可是腿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了，不听使唤，一点都动不了地儿，这声音响完，几秒种后，就又一句：快给我加满水，这时的我真想眼前有一个地缝能让我钻进去，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我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没有尖叫，墙外的李乔听不到任何动静，就开始焦急地喊我，刚开始声音还比较小，后来越喊越大声，刘潼，刘潼，刘潼。我忽然被喊醒了，睁开眼睛，怕什么，我想，既然来了，到现在还没有被吃掉，看来这个妖怪也就是这么大本事，吃不了我，我的胆子回来了，高喊着，你是谁？在哪里？有本事你出来，出来！给我出来我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几近疯狂。忽然噹的一声，我手中的剑敲到了什么东西，我凑近一看，是一个水罐，往里看，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助，我忽然想到它就是妖怪，立刻拎起它，快步走到屋角，那里有一个养着荷花的装满水的大水缸，水罐噗通就被扔了进去，快速地噗噗地灌满水，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样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一切都静了下来，就连风也停了。这时就听着有很多人在砸门，我赶紧跑过去，从里面打开了小门，好几个大人冲了进来，包括我的母亲，原来李乔看我不回答，太害怕了，就跑去把我的家人都叫来了。”刘潼这时自己开始发笑，他抬头看看王九，见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就笑着解释：
“后来，从一个高人那才知道，原来家里的东西用久了就会有魂灵的了，那个水罐在李乔他们家的灶台摆了三代了，早已有了魂灵，偏偏那王厨子嫌它既油腻又破旧，就扔了出去，丢在了大榕树的底下，那水罐的魂灵自是不服气，每晚说话，当然也没有吓唬谁的意思。”看那王九听着刘潼的这几句话，既不反驳，也不发问，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搞得刘潼倒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是无聊，讲个道听途说的民间段子解解闷而已，没成想把气氛搞成了这样，赶紧往回捣：
“其实，世间的事吧，都不是偶然的，发生自然有它的规律，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也不存在违背常理的可能，我不是有意的，没想到你会不喜欢听，要不，我再给你讲个别的事吧，这个可是真事，这个事是在我和你们的头儿认识的时候发生的，也就是前几年的事，那时我们俩都在河湟地区，那可是”话刚讲到这，就见王九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围着屋子转起圈来，他的双手胡乱地在胸前晃着，刘潼感觉到他那手是特想捂到耳朵上，又不好捂，以至于显得不礼貌，却还是想捂，看来是真被吓得不轻，就听他嘴里叨叨：
“怎么还不回来，啊，还不回来，该回来了呀。”刘潼心里暗笑这个率真的男孩，就顺水推舟地说：
“我那兄弟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也不知有什么急事，要不，你先回去吧。”最后这句话，在王九听来一定像接了圣旨一样，他一跳老高，走到刘潼面前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未等刘潼回答，人已到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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