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人家也没什么义务要去帮你一个落魄大叔的,对吧?换个方位想想,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突然跑过来喊你去跟他一同去拯救世界,你第一反应会不会觉得这人是个神经病,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夸张,虽然大家确确实实一齐合手打了一次妖怪,可感情也没浓烈到“你喊我,我就来”这个份上吧?
况且,分明上一次打妖怪,打到最后就变成打你自己啊,做人怎么能这样子,找事的是你,搞事的也是你,最后坏事的还是你,就算大家之间真有那所谓的拳拳之情义,也跟不上这样子去挥霍吧。
许雄刚才小屁孩身上找来的自以为属于成熟男人的气焰,一下低落了下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了,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讲负出和收获的,哪有傻傻地陪着你去疯的白痴。
“大叔说对了!”
白痴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呵呵地大笑。
许雄愣住了,他突然想通了,为什么那句话会脱口而出了,他在那个意识模糊的瞬间里,在脑子里刻下了这个小屁孩的脸,还有他的眼神。
那是要拯救世界的眼神,那么地勇敢,那么地无畏,干净得像是太阳一样,所有的邪祟都要祛除在圣洁的阳光底下。
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树梢上,趴在阿福身上的兰朵依旧呼呼大睡,估计没个日上三竿,太阳晒熟了屁股,轻易也起不来床,视线再往上移,扇子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树干上,安静地眺望远方。
远方有林有海,量风拂过,深秋渲染的枯黄与盛夏残留的浓绿错乱相交,林海此起彼伏,年轻的读书人侧耳听风,且听风吟,林海听涛,舒驰的自然合奏声中混杂着傻傻的笑声,乐呵呵地在风里头环绕。
扇子没有来由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淡,笑声很轻,就像风里的落叶那样,轻悠地打着转。
傻乐估计是会传染的吧。
林海过后的是一堵高起的山崖,山崖的地势很高,崖壁很陡,像是一道拦阻海水漫延的巨大闸门。
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像是一把将纯蓝色的油漆浇满了整片天幕,蓝天下偶有纯白色的海鸥飞过,撕拉着嗓子的鸟鸣声像极了某人发抖的腿。
小馒头战战兢兢地把脑袋探出山崖外,哆哆嗦嗦地望着悬崖下汹涌的白浪,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一双小腿晃得直发抖,瑟瑟的冷风吹过,他狠狠地打了个哈欠,用力地从鼻孔里甩出了一条狭长的鼻涕来。
“大哥,你不觉得今天可冷了么?”
小馒头颤着身子说话。
“不觉得。”
林清淡淡地回答。
“大哥,你不觉得这崖可高了么?”
“不觉得。”
“大哥,你不觉得这水看着就可深了么?”
“不觉得。”
“大哥,你真不知道,今天黄历写着不宜游泳么?”
小馒头哭丧了脸。
“滚!”
回应他的只有字正腔圆的一个字以及一记凶猛地扫堂腿。
林清抽起腿,对准小屁孩的屁股蛋儿就是一脚,小屁孩猝不及防地“哇”了一声后,紧接着吼出一段绵长又悲壮的尖叫声,“咚”的一声,在滚涌的白色浪潮中打出一朵大大的浪花。
林清撇嘴一笑,纵身一跃,跟着没入了海潮里头,悄无声息地溅出一朵优雅别致的小水花来。
“大哥,突然又不冷了诶!”
小馒头扒拉着他的狗刨式,凑到少年身边去。
“你真当老子给你吃的灵芝只是个单纯地染了色的冬菇么?”
林清鄙夷地说。
“对啊,那玩意儿就跟冬菇完全没差嘛,而且还没啥嚼劲!”
小馒头一脸认真地点评。
“滚!”
林清抬手就是一个板栗。
“大哥,大哥,你刚刚落水的姿势真的很娘炮的啦!”
小屁孩顺着洋流,溜达少年的前方,不知死活地大声嚷嚷。
少年没有多跟他哔哔,一猛子扎进水里头,像支迅猛的箭似的,直直怼向大喊大叫的小屁孩。
“哇,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长风里,遥遥地传来杀猪般的哀嚎。
浪潮不知疲倦地翻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推着每一样悬浮在洋流上的人和事去往远方,他们大声嬉笑,他们大声怒骂,飘荡在最好的年华里,幸运地碰在了一起,朝着那轮耀眼的太阳,不知天高地厚地喊着出发。
年少本轻狂,不知天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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