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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拉土层的动作改成了狂乱的拍击,坚实的山体在毛熊不要命的攻势下,拍得摇摇欲坠,与此同时,急剧、狂野的拍击也掀开了熊掌上的尖甲,埋藏在土层里的坚硬石体也破开了他掌心的皮肉,黄土碎石掺杂在淋漓的伤口上,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它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或者说,疼痛似乎变成了他狂乱状态的燃料,痛楚越是热烈,它越是疯狂,冲天的嘶吼声如洪水破闸般宣泄而出。

山洞里不大的空间很快就充斥满来自血口里的腥臭血味。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与伦比的腥臭,熏得许雄想把昨晚吃的饭菜都吐出来。

绝望,孤独,恶臭,黑暗,如附骨之疽般点点蚕食着许雄所剩无多的精神,想来在过上一阵子,那头该死的狗熊就能把这座山体都给扒没了吧?

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么?

真不甘心啊,怎么同样都是天底下的生命,同样都是那个所谓造物者的手笔,差距就那么大呢?

这个世界,它公平么?

它可曾公平过?

许雄突然又想起了这么些年来死在自己手上的猎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像是自嘲,像是哀叹,又像是悲伤。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强者天经地义地啃食支配弱者的性命,弱者只能在强者的怜悯下,苟延残喘地活着,这就是世界,这就是现实,无关丛林与城都,无论野兽与人类。

作为书写血与骨编汇的丛林法则的杜撰者,许雄在生命里最后的时候,却会问出黄口小儿才说得出口的问题。

他本来就是这不公正法则的最忠实捍卫者,在最后的关头却反过来动摇自己的立场。

因为他觉得快要死了,什么法不法则的再也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他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狗屁法理了,谁要是想杀他,他就骂谁,扯着嗓门骂,跳着脚骂,像个怨妇,像条疯狗。

谁他妈想死?那些死在他手上的鬼魂,临死之前不也曾这样咒骂过他么?只是他听不懂兽语而已。

既然要死在这场无数年来重复了无数次的丛林肉搏戏里头,怎么也该尽点演员的本分吧?

可是话憋到嘴边,许雄却说不出口,他很想骂人,骂这狗熊,骂这森林,骂这老天,可待到要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词穷。

这大概就是认命吧?

许雄淡笑着合上了眼。

“畜生!有种过来咬小爷!”

山洞外忽然传来年轻人愤怒的叫骂声,他的小弟们替他开了口。

那些跑散开来的年轻猎人们又汇聚在一起,为首的年轻猎人高举着猎刀,振臂挥刀,号令冲锋的时候,脸庞上的线条如钢铁一般坚韧。

“杀!”

年轻猎人们咆哮着向前冲,十几把亮晃晃的猎刀一路劈斩枝叶,生生地从林子里破开一条人行的土路,他们踏碎了落叶的声响荡漾在整片林子的上空,年轻人激昂得似要沸腾起来的热血席卷着一股慨然赴死的热烈,奋勇向前。

这些年轻的猎人们从小听着村子里热血男儿的传说长大,他们觉得男人就该这样,他们生来就应当如同山岳一般雄浑坚定,攥紧手里的刀去捍卫某种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在他们的理念里,男人的命从来不值钱,值钱的是那些慨然死去的男人们燃烧完生命后,遗留给后世的余光,永世长存。

他们就是沐浴在这样炽热的光芒下茁壮成长起来的,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难免热烈。

此刻的他们心生出一股巨大的愧疚,愧疚源于遇见强敌第一时间居然是想着跑路而不是跟随那个男人的脚步勇猛直前,那真的太不爷们了。

话说起来,许大哥可真他妈的爷们,他们自己可就真他妈的不爷们。

总不能这样窝窝囊囊地逃回村子里去吧?这样子的话,这辈子都会过得很不安吧?这么孺弱,跟一条废材有什么区别?

废柴不早点烧掉算了么?留下来碍着地方,混吃等死又有什么意思呢?

与其那么窝囊地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死好了。

好歹黄泉路上,他们能直挺着腰杆去面对地底下的列祖列宗。

“来吧,杂种!看看我们的刀,能不能斩掉你的狗爪!”

年轻人们大吼着快步跃起。

山崖那边狗熊的恶嚎飙涨,惊破整片密林,飞鸟叽叽喳喳地飞走,灌木丛里有黑影窸窸窣窣地飞速掠过,恍如天灾人祸前的大逃亡。

无数声音在交积,像是一下子把整座林子的声音倒灌进了这片小小的空地上,一时间纷纷攘攘,错错乱乱,暗藏杀机,像是隐匿在无尽阴暗里的夺命幽魂。

凌乱的杀机,在四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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