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平道人笑了笑，续道：“你看这修道如此艰难，耗时如此长久，而人间寿命，本有定数，寿命长短，体质衰弱，岂是足以应对。像你昨日所遇之事，尚是属于简单轻松的、驱逐小鬼区区小事，尚且要耗费两日时间，换作稍有修为的妖怪恶鬼，若是再加上些诡诈戏法，或是背靠妖派鬼门，则你将要面对的将是多个妖怪多个时日的骚扰，若是遇上个大修为的鬼怪，斗争时间又岂能以日算，甚至要妄送性命。那你哪来的时间精力去修炼？”
“呃？和尚道士不都是降魔除妖的吗？”随安愣了一下，出口问道。问完之后，随安突然笑了起来。降魔除妖，不代表就是主动去降魔除妖，否则这世上就不该这么容易看到妖鬼了。
“和尚道士可以降魔除妖，但不会跑去降魔除妖，更不会没事主动去降魔除妖。”子平道人笑了笑，答道。对随安问出这问题，并不感到奇怪。子平道人突然停了下来，眼神茫然地看向荷花，脑海里却是回忆起初入道门，问了师父那个类似的问题，师父当时的神情很是和蔼，好像也是如此回答。
“降不降魔，除不除妖，是要看看这个魔、这个妖，有没有阻碍到自己的利益。”子平道人正有些出神之际，耳旁传来了随安的话语。却是原来子平道人说着说着，突然停止，侧脸看着荷花，倒让随安以为是等着自己回答。
“嗯？”子平道人转头，上上下下地看了随安几遍，满是惊讶，笑道，“你才多大？真是十几岁的童子？”现在的时代，大部分百姓受制于生活的范围，受教育水平，眼界、认识的受限，愚昧普遍，更何况随安方才仅仅十四五岁的孤儿，居然说出行为的出发点。
随安受了鼓励，不由自主地继续说道：“既然降魔伏妖的出发点是利益，那么……莫非……修道者其实是自私、冷漠的人，那么，由修道者飞升上去的神仙，不也是自私冷漠的人了？……道长，你不是这种人啊？不对！”随安摇摇头，自己否定，续道，“神仙若是自私、冷漠之人，那又何来的救苦救难，何来的海上卫护平安？渔民出海，就那点贡品，护海神仙可看不上。这么说来，还是利益！神仙也讲利益！既然要讲利益，那么，有所求，自然就有执念。神仙也有执念！只是不知道神仙的执念是什么罢了？”
“呵呵呵呵……”子平道人越笑越开怀，笑声越来越悠远，对于自己，避而不谈，道，“难得，难得，就凭这点，修道之路，你会顺畅很多。”抬头，看向虚空，一片飘渺无边，续道：“神仙，是否有执念，老道不清楚。不过，修道者肯定要有执念。执念不强，如何在漫长岁月中，孤身一人，对抗孤独、失败、等待、心魔……”慢慢地，声音变小，子平道人静静地看着荷花，默然不语。
少顷，子平道人看着随安道：“说远了！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出手的？”
一下子回到开始的问题，随安一下子脸红起来，道：“那个黄老汉一家害怕在我们离开后，鬼怪再来迫害？其实……这个……换成是我，大概也会这么想的。还是因为我没有成功消灭那两只鬼。”
子平道人冷哼一声，自己修道多年，帮人降魔灭妖也有数次，却说哪次有如此好说话的，还落个反成了自己不是。子平道人看着随安，道：“那是看你好欺负吧！到了这个地步，还替人说话，你也太过好心了。叫他过来。”
随安尴尬地应了声“是”，向远处蹲着的黄老汉招了招手。
黄老汉一阵快步跑来，到了子平道人面前，看了随安一眼，又心虚地看了子平道人，立马低头不敢再看，老规矩地下跪着。亭中黄乡正等人，看这情形，也就快步过来。
看着黄老汉可怜样的下跪神情，子平道人却是并不友善，冷哼一声，也不叫黄老汉起身，道：“贫道童子已经帮你驱离恶鬼，且并未曾向你要过任何进贡，你还想要如何？莫非，你以为给你驱邪除鬼乃是免费义务不成？莫非还要帮你看护家庭，做你家中护院不成？”
黄老汉苦着脸，连连磕头，道“小民不敢，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子平道人冷哼道：“谅你也不敢。就是敢如此痴心妄想，你也请不起。”甩一拂尘，低头看着黄老汉，问道：“说吧，你意如何？如果合理，贫道还能考虑，如若属于痴心妄想，莫说贫道不答应，惹得贫道不快，让你全家重新招鬼算是小的，减少你等阳寿，也非困难之事。说出之前，仔细想明白了。贫道倒是好奇，之前你去向那和尚求救，送的是什么礼！”
黄老汉脸上陡然一变，原本苦着的脸，却是僵硬了不动，佝偻的身体阵阵颤抖，不知哪里冒出的冷汗沿着双侧脸颊，滑溜溜地直流下来，连连说道：“老神仙，不敢，老神仙，不敢，不敢。”
本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