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债，欠的一方更痛。不痛是没有感情。
突然间，王凡觉得自己长大了，和这个世界的羁绊加深了。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乡。地球才是自己的故乡。这个皂角树居然长着针叶的怪异星球算哪颗葱？它的毁灭与否，于他何干。
没有人知道，在他八九岁时，就偷偷溜出去解剖过路边倒闭的饿殍：内脏有筋膜固定，生长牢固关节坚硬，韧度极高。如果这些还能说是进化，那么视网膜是正的，没有盲点食道和气管各自分开、到了鼻腔才和口腔相通……这些却不是进化能解释的。
因为进化只能在已有结构的基础上修修补补，不可能出现如此彻底的改良。
其实他甚至都用不着解剖。这个世界的人，鼻孔耳道可闭合，皮肤光洁，四肢普遍修长匀称且比例优美……是的，粗看简直和地球人一模一样。但再怎么像，只要深究，就总有些地方和地球人不一样。
或许，这里生物的外形和地球长的差不多，仅仅是近似环境下的趋同进化吧。
对一直以地球人自居的王凡来说……“咱物种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啊？你说我也长这样？我外星皮囊地球心不行吗？”
因此，他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游戏玩家而已。哪怕这是个不能读档重来的游戏，那也不过是个司空见惯的harre设置而已。在游戏中挂了，说不定他还能回地球呢。
他已经受够这个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的蛮荒时代了我不过是个屌丝而已。幕后的存在是打算要知识吧？那我帮你把地球知识给普及了。等回到地球，你给我什么补偿呢？
是的，他只是在玩游戏做任务而已。的喜怒哀乐，于他何干。
是的，这个世界的爷爷疼爱自己，父母宠溺自己：正常人家，谁能容忍七八岁的小屁孩就去执掌财产、就咋咋呼呼要去管理领地内政呢？
哪怕是小伊娜，在他看来，只要游戏结束，一切不都是过眼烟云吗。善于挑逗玩家情绪的游戏多了，他才不会轻易流泪呢。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女孩，这个蜷缩在自己怀里，明人的女孩，籍着胸中熊熊燃烧的那团爱火，把头顶这片他从未好好看过的星空，通过一双星眸的映照，烫进了他的灵魂深处，让他自惭形秽。
那不是一双眼睛。
那是袒露的灵魂。
她主动的把自己的灵魂连接给他，用自己的未来，用自己一生的伤痛，向他证明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和残酷。
虽然谁都不曾明言，虽然谁都不敢触及但是两人都知道，今晚天亮之前，琳娜能够行动之后，就是两人永别之时。
这个女孩的爱太过炽烈，而他和伊娜都还太不成熟……不，或许他们永远都做不到三人相处仍然游刃有余的境地。
既然决定了成全，那么依她那倔强的性格，就绝不会再和自己见面。
她的眼睛告诉他，他将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爱。
因为他不可能抛弃伊娜接受她。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虽然他未能出口但她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爱，刚一诞生就没了凭依，就只能干枯在心底。
而她这样坚强的女孩子，这样自行摸索着几乎建立一门学科的聪明人，哪怕再有类似的机缘，也很难很难再对别人动心了。
当一个如此优秀如此可爱的女孩子全心全意的献出她的爱时，只要还有点人心，都会对自己所该负的沉甸甸的责任有所自觉吧。
一想起从此她将居无定所，以一名低级法师的实力，孤零零的在遍是盗匪的穷山恶水间漂泊，或无声无息丧命于人迹罕至之处，或孤独的度过数百年的漫长余生，他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少年呜咽着，磕磕绊绊语无伦次：“将来……我会在各地设置据点……你多和他们联络。答应我，让我知道你……知道你还在，好吗？”
他紧紧的抱着女孩，浑身颤抖。期盼的看着她，好像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嗯，我答应你。每年……”
“不！”，他的心脏好像被猛兽践踏了一样又闷又痛，不知被什么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满口都是血腥味：“千万不要……时间太长了……我懂你的心思，所以不会去找你，不会把事情弄的难以收拾。但你去哪都要告诉我。我想办法建立据点……你要每周……”，他顿了顿，意识到凭自己的力量还没法做到，“至少每个月都要去见他们一次……我尽快，尽快让你每周、每天都有机会联络……我真的离不开你，我真的害怕你突然……”
他顿了顿，仔细的想了想。女孩愕然发现他竟是认真的：“我把时间都浪费了……你不要着急走，我会尽快弄出第一种列装武器，就以魔导师……魔导士为假想敌，凡人拿上也足够对付魔导士的，带上它……”，他认真的看着女孩：“我从来没有认真设计过武器。我也不想伊娜上战场……不，我可能也有私心，也和洛希王室一样，不希望凡人掌握了超过我的力量……总之，我不愿太过打破现有格局……我的手下，你见过的，他们已经可以独立设计飞机了，可他们也没有为自己设计过武器。他们怕我不高兴……”
他盯着女孩，一字一句的说着，给她展示自己的决心：“我不会再小心眼了。我会尽快武装他们。或许明年夏天，魔导师级的武器就能完善。你一定要记得来换……不光是武器，别的，别的，我的人很聪明，你想象不到的聪明。他们每月，每周，都可能有更好的东西做出来……”
女孩儿看着他的模样，真是又疼又怜想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手却抬不起来。于是费力抬头，替他把泪痕吻干：“放心吧，我心里也惦着你呢，没有你的消息我也会心慌。不管你有没有做新东西出来，我都会去看看……”
可是这安慰反而触动了对方伤心。他更是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琳娜静静的等他慢慢控制情绪，这才怜悯的看着这个心思纯净的少年：“你呀，这辈子的感情债多着呢……都这样可怎么办啊……”
王凡一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艾莉尔呀。估计这孩子自己都还没明白呢，还有她爷爷……你们男人啊……哪里懂得女孩儿的心思……”
“整个洛希王国，不，整个世界，你都是最独特的。和你在一起真的特别舒服。我看得出来，你好像完全不在乎法师和凡人的区别，你也完全不觉得权势者就理所当然值得尊敬甚至于，你也从未像别的男人那样看轻女人。你知道，王国女法师几乎和男人一样多，但能成为高层贵族的却寥寥无几。你真的很特别，我从没见到过……”
“对心思纯净特立独行的聪明女孩儿来说，你这种人是最烈的酒，最无解的毒……你真心的爱她们，尊敬她们。你尊敬她们，她们就会反过来尊敬你，爱你……”
“这不怪你。这个世界上，像你一样心思纯净的人太少了……不，你是独一无二的……”，她就那样看着他，眼神迷醉。
“你要好好待她……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你这样笨手笨脚的，闹出误会就不好了。对她稍微上点心，别撩拨的她心里那把火烧起来，恐怕你还有的痛呢……”
王凡却是一愣。
伊娜给他说过艾莉尔偷看他的事。他一直觉得小姑娘多心了，好像随便是个女孩儿就会看上他一样。
独一无二？
王凡却不这样认为：“我培养出来的人才多了，热衷发明的特斯拉……哦不，泰德造飞机的托马斯一心扑在教育上的艾琳娜……啊，这个是女的……女的也算！看看，人才济济。到时候多让艾莉尔和她们接触接触……感情债？这辈子欠琳娜的都够受了，我岂能重蹈覆辙！多一份？坚决拒掉！”
紧抱着怀中心爱的人儿，他的思绪渐渐飞远：“我的工业体系已经渐渐成型，传奇的门槛也算迈过了半只脚。盗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魔法才敢为所欲为……而这个世界的领主几乎是放任……”
他忽然有了主意，他要改变这悲剧的未来：“琳娜，我打算根除匪患，你愿意帮我吗？”
琳娜一脸问号：“我只是个低级小法师，怎么帮你啊？先说好，吃闲饭的职位我可不要。”
看吧，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自己。哪怕只是远远的帮自己做点事，她都是幸福的。王凡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不，不让你吃闲饭。这事还真是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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