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商量的结果,还是天行赢了。潘玉真派人回去,替天行留在长春找了个说辞,知道未必瞒得住老爷子,也无可奈何了。
两天后的晚上,元彪回来了,竟然头缠绷带,满脸怒色,天行刚一开口问,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捻子,元彪一通大骂:“你姥姥,哪个王八羔子搞的鬼,找出来,我扒了他的皮!炸了我的矿,还给我扣屎盆子,他的,有种别让我抓住,我把他打成筛子!……”
天行和潘玉真一听吓了一跳,赶忙让人去找大夫,一边询问元彪身边的人,这才知道了个大概:就在今天一早,矿工们下矿不久,突然一声爆炸传出来,很快逃出来的矿工说矿塌了,几十个人埋进去了。元彪忙着组织人抢救,可是塌方还在继续,为了安全,只好暂停下矿救人。可是有人散播谣言,说元彪明知道矿道要塌方,却瞒着大家,结果害了矿工,还阻止大家去救人。一些被埋的矿工家属不辨真伪,聚众闹事,打伤了元彪。现在矿区一片混乱,只好派军警强行驱逐民众,不仅矿厂停工,民众对元家更是民怨沸腾。
潘玉真追问:“矿到底是怎么塌的?”
几个人有些踌躇,说法不一,有的说根据逃出来的矿工说听到了爆炸声,有的说是矿道搭建不安全,虽然反映过可没有人管,就塌了。
潘玉真一时沉默不语,让众人回去休息。等医生重新给元彪的伤口进行了包扎,累了一天的元彪终于睡着了。潘玉真对天行说:“我要连夜赶到矿区去,里面还埋着人,不赶快救人,就要酿成大祸。你照顾你姐夫,让他在家好好休养,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
天行说:“姐,还是我去,你来照顾姐夫。”
潘玉真不同意,说:“那边环境复杂,太危险,我知道如何处理,你没经历过,一个不小心,那是有生命危险的。还是我去。”
天行说:“姐,你要怎么做?”
潘玉真说:“无论如何,救人是最重要的。先救人,再好好抚恤死难人的家眷,平息民愤。然后,查明矿道塌方的原因。我的直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早上才发生的事,就有谣言煽动村民闹事,这是冲着我们元家来的。”
天行点点头,说:“姐,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既然是救人要紧,如果元家人能身先士卒亲自救人,就能让大家感受到我们元家的诚意。这种事,我最合适。抚恤的事,你怎么说,我照着做就是了。要不,你派个老成持重的人主持,我来辅助,重要的事我们再找你商量,你看怎么样?再说了,姐夫还是你照顾最好,他要是发起脾气来,我可拦不住!”
潘玉真觉得天行说得也有道理,救人、抚恤的事,最重要的就是诚意,以天行的人品,绝对胜任,心里颇为感动,说:“天行,以你的品性,我绝对放心。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人太忠厚,要是亲自下矿救人,实在太危险了!你要有个什么好歹……我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了!”说着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天行忙安慰说:“姐,我是去救人的,不是去玩命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我保证,一定把矿区的事办好,你要不放心,多派几个人跟着我还不行吗?”
潘玉真擦擦泪水,说:“好吧,只要你保证不下矿,毫发无损地给我回来!其他的事办成啥样都好。”
当天晚上,潘玉真组织了很多医药品、食物,还请了西医大夫,带上几十个兄弟,还有几个平日里办事老练的老人跟着天行,开着卡车直奔四平的白山煤矿。
翌日上午,天行带着车队到了矿区,远远看见矿区大门外人声鼎沸,哭声、叫骂声、击打声混成一片,当车队开近了,民众发现了他们,有人喊:“元彪回来了!我们找他要人去!”
人群洪水般呼啦一下把三辆大卡车为了个水泄不通,车只好停下来。有人冲过来用木棒击打车门,叫喊着让元彪出来。天行后面车厢里的手下立即拔出了枪,为首的鲍璞请示天行该怎么办。
通行的矿区工头童路,是本地人,忙说:“不能动枪啊,老乡们就是想救人,要是现在打起来出了人命,更难收场,今后煤矿也开不成了!”
天行说:“对。鲍璞大哥,让大家把枪都收起来,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动枪!我出去跟大家说明白我们的来意。”说完开了车门,冷不丁一个棒子往他头上砸过来,天行徒手抓住木棒,大喊一声:“乡亲们!我们是来救人的,你们拦着我们,耽搁的是救人的时间!”说着丢开木棒,一拧身跃到车头上,大声说:“我们带来了药品,还有医生,我们是来救人的。不信,你们看看车里是什么!”然后大声让卡车上的人把帷幕揭开,大家看到车里果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很多药品、担架什么的。
人群中有人大喊:“元彪呢,让他出来!是他不让救人,叫他出来!”人群又开始激愤骚动起来。
天行提丹田之气,大吼一声:“救人重要!还是骂人重要!你们拦住我们一分钟,你们的亲人就有可能死去!请大家赶快让路!”人群被这一生厉吼震得平静了下来,天行马上吩咐驾驶人开动马达,天行仍然站在车头,双手抱拳,大声说:“请乡亲让开路,我们马上下矿救人!”车子缓缓开动,人群自动向两边让开通道,矿区里面的军警和元家的手下也赶紧打开大铁门,天行特意嘱咐:“不要关门,让大家都进来!”
车子径直开到矿洞入口,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哭泣起来,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天行仍然站在车头上,按照路上和大家的商议,对人群说:“我们需要熟悉矿道的人,还有各种工具,愿意下井的人请站到这边,我们需要一起商量一下救人的办法。”说完跳下车头,张罗着大家各自准备,有的忙着给医生们准备必要的桌椅、清水,有的准备各种下矿工具。
人群中走出十来个人,来到天行的面前,为首的一个却是个瘦小的中年人,人长得很黑,眼睛却亮晶晶的,他上前打量了天行一下,说:“我叫郑木和,是这里的副工头。井下我熟,这几个弟兄也是矿上的,我们都愿意下矿救人。请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旁边的工头童路赶忙说:“这位是元会长的义弟,李少爷。”
天行忙说:“郑大哥,叫我天行就行了。多谢大家鼎力相助。既然郑大哥熟悉下面,下面情况怎样?你有什么办法尽快救人?”
郑木和原本见天行年纪太轻,颇有不信任的感觉,但是见他不仅身手矫健,也很平和诚恳,心里有了点好感,于是说:“当时我不在井下,但是桩子是侥幸逃出来的,让他说说吧。”
郑木和身后一个年纪和天行相仿的小伙子,闪身出来说:“我们刚到三号坑洞,就听到四号坑洞方向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头上就开始掉石块,山洞好象是在发抖,大家赶紧往外跑,才跑出来,身后的下矿滑轨就被碎石埋上了,出来后才发现,四号坑的十几个兄弟没出来,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也埋在里面了。”
天行说:“矿井里面的事我不懂,也没时间搞懂了。要不这样,童大哥和郑大哥商量个办法,需要多少人,需要什东西,怎么做,我和兄弟们全力配合!你们看行不?”
时间紧迫,郑木和也不客气,童路平日主要负责地面上的事务,矿井里还是郑木和熟悉,所以郑木和挑了四五十个强壮的汉子,配好了挖掘的工具,又组织了近百人的挑土的乡亲。天行心细,特意嘱咐每个下矿的人都带上水壶和绷带止血药物,可以第一时间救治伤员,郑木和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只想着怎么挖出被埋的人,忽略了这些细节,心里也很赞赏天行的细心。
等大家准备就绪,郑木和发现天行也全副武装准备下矿,童路和鲍璞不断劝阻。郑木和不想再为他耽搁时间,招呼着大家往矿口而去。鲍璞见劝不住,也要一起下矿,天行拉住他悄悄说:“鲍大哥,我觉得人群里面有些人像是故意捣乱,麻烦你暗中盯着,如果不是村里人,就抓起来,是村里人,先别动。我们下去的时间可能不会短,万一有人趁机捣乱,你一定要把上面稳住了。还有,把住洞口,别放身份不明的人下来。我这儿,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事!”说完掉头就走。鲍璞只好跺跺脚,忙自己的一摊子事去了。
天行跟着大家顺着滑轨往矿洞里走,到了被碎石埋住的部分,虽然碎石不少,但只是盖住了滑轨约半人高,人是可以踩着石头继续往里走的。郑木和留下一些人清理碎石,其余人继续往里走,越走碎石越多,大家的心也都越来越沉重。终于到了一号坑洞,这里情况还不算太坏,虽然洞口支撑的木桩多数倒塌,但入口没有封死。
郑木和用矿井里专用的大电筒仔细看了看木桩倒下的情况,皱皱眉说:“这些木桩不实,随时可能砸到人,我们要先清理了才能过去。大鹏,你来顶住这个桩子,其他人把下面的抬到一边去。”叫大鹏的人是个大个子,人高马大的,双手托起最上面的一根木桩,就在大家忙着把下面的木桩小心抽出来往边上抬,大鹏忽然觉得脚腕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抓握,耳边似乎还有隐约的呻吟声,大鹏立刻心里一紧,心里怦怦乱跳:难道有鬼?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腕,猛然间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东西,吓得全身过电一般,叫了声:“鬼!有鬼!”手一软,木桩脱手,向下面的人砸去。就在木桩几乎挨到那人的背时,一只手托住了木桩,大家松了口气。正是天行接住了木桩。大家听到大鹏叫“有鬼”,都有些惊惧,郑木和用电筒照向大鹏站着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满是鲜血的手,血色已经暗红,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个被碎石沙土掩盖的人,手在微微抖动。
郑木和忙说:“快救人,是我们的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身上的木桩抬起来,然后轻轻把他拽了出来,赶紧试试鼻息,还有气,有人认出那人,叫了他的名字“赵磊”,那人没有反应。又有人赶紧喂了他几口水,叫人背着送出去。救了一个人,大家都多少有些振奋。郑木和见天行还撑着木桩,忙说:“多亏了李少爷!要不我们不仅没救人,先伤了人了。大家赶快把木桩都抽出来。”
大鹏很是不好意思,上前托住木桩说:“李少爷,我谢谢你了!不是你,我可闯了祸了!”
天行放开手,说:“大家叫我天行吧,都是为了救人,说啥谢!”说着就忙着清理木桩和碎石。
越往里走,通道被碎石和木桩封堵的越严重。大家为了争取时间救人,只要清理出能够让人通过的通道就继续前行,所以常常大家要一个一个鱼贯前行,有时甚至都要猫腰钻入。在第二个坑洞的洞口,发现了两个兄弟的尸体,是被石头砸死的,大家忍着悲痛继续搜寻,在通往第三个坑道的过道里,竟然听到嘶哑的求救声,大家马上回应。由于木桩横七竖八的,再加上些碎石,过道无法通过,但从木桩的间隙中,很快从另一面伸过来一只黑乎乎的手,那声音说:“是我,铜锁,还有康顺,他的腿被砸断了,他快死了,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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