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白直接将杨书羽带回了富水城。梁老的灵柩已经停了两天了,就等着杨书羽回来,然后下葬了。杨书羽几乎是崩溃着走进去的,灵堂之上,梁老的画像正和蔼的望着他,而画像之下正是梁老的灵柩遗体。杨书羽一步三跪的爬了进去,爬到棺材前后,便跪不起了。
陈一白这会儿也没时间担忧他了,只是吩咐一名警卫看着他之后,便出去忙了。毕竟是一代宗师,梁老的离去在富水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前来吊唁哀悼的人不少。杨书羽就如同傻了一般,跪在那里,良久才问身边的警卫,梁老是如何离去的。警卫许是得了陈一白的叮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杨书羽扯了扯唇角,竟是万分苦意。吴峰曾经说过梁老拖着老弱的身体跑到武汉去奔走救他,而如今他出来了,梁老却没了。想是真是急病了。换言之就是被杨书羽气死了。杨书羽只觉得讽刺,前段时间他还为张子安害死杨书华而满心恨意,如今轮到他自己了,当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丧事一共操办了三天,杨书羽就如同木头人一般在陈一白的命令下一步一个动作。而这三天里,即便他再傻,如今也从前来吊唁的人口中得出了梁老的死因,确实是因为担忧过虑而生生被急死了,就因为他这个劣徒。
梁老最终入土为安了,陈一白侧目看着在墓碑前跪不起的杨书羽,终是没有说话。仍由他跪着,自忙着迎来送来。
直到一切都结束了,前来吊唁的人也都送完了,陈一白才在杨书羽身边跪了下来,往火盆里烧了一些纸钱,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明明他才是亲人,如今却成了劝慰他人的人,想着都好笑。
杨书羽木着脸,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陈一白的手顿了一下,又道:“外祖年岁也大了,知你平安归来,定会安息。”
“先生因我而死,怎么会安息?”杨书羽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嘶哑得破碎。陈一白脸色变了变,道:“你不必介怀。”
“我为何不介怀,先生为我而死,我怎能不介怀。”他原本想说的是先生是因为担忧我而死,但是陈一白却是心里一跳,忍不住问道:“你还是知道了。”随后停了一下后道:“但是你能平安归来,外祖所做的事情就不算白做了。”
为我做的事情。杨书羽蓦的站了起来,难道梁老并非是气病了,而是因为要救他,才变成这样。联想到现在他已经出来,这肯定是因梁老的原因。“陈一白,你告诉我,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因为要救我,是不是?”他语气哀怨的看着陈一白,似乎苛求一般。陈一白忍了又忍,道:“是,是为救你。”
为了救你,外祖拖着老弱的身体只身赶到了武汉,百般求人,最后几乎是以自己的命来担保杨书羽的清白。梁老曾经坐得位置有多高,现在求人的时候就跌得有多痛。但是为了这个学生,他也顾不得脸面了,在武汉四处游走,四处求人,最后终于保下了杨书羽。但是这位曾经的尊老,却最终没有缓过来,就这么走了。
原来还是因为我。杨书羽撑了几天,苦了几天,得到的便是这个结果。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杨书羽喃喃说着,一头栽了下去。陈一白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才让他避免与石碑相撞。抱着杨书羽疲软的身子,陈一白只觉得万事俱黑。他以为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就已经够了,可是发生这件事情后,不论是他,还是梁景瑜竟然都是有心无力保下这个他们想护着的人。最后能出面的竟然只有已经归隐退出政坛的梁老。这不可谓不懊恼,不可能会甘心。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告诉他的,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有人借由此事来陷害杨书羽,可明知道冤枉,却不能伸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书羽被军方定了罪,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监狱那么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拉下脸面去求人,去保人,最终倒下了。他不恨吗?怎么可能。他不怨吗,自是怨得的。怨自己无能么?
五月末,天气微微热了起来,但是一场一场的小雨下下来,多多少少还是带了一些凉意。沐微言收了伞,站在屋檐底下,跺了跺脚。刚迈进门槛,便看到陈一白坐在堂屋里,面色不佳,似乎在隐忍什么。沐微言无声的望了过去,将油纸伞立在了门边,然后走了进去。先去看了看卧床休息的杨母,刘芸说杨母这会儿已经睡着了。沐微言在床帏便看了看,便跟着刘芸出来了。距离梁老过世已经三天了,从那天被陈一白扛回来以后,杨书羽一直都意志消沉,不说话,也不肯睡觉,就这么不眠不休的整理着带回来的书稿。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书稿呀,上次军方过来调查,将整个屋子都翻得一团糟,好多资料书籍都被拖走了。就因为这次搜家,杨母才知晓杨书羽出事了,着急之下竟然一病不起了。刘芸毕竟是女人家,对这类事不熟悉不知晓,除了干着急,又要照顾安慰杨母,又要顾着杨柳河杨文景两个小孩,当真累得不行。还是沐微言知晓后,多番前来照顾,开慰,才让杨母定下心来。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杨母连遭两次打击,这一次是真的垮了。即便杨书羽平安归来了,她的心病去了,但病根却落了。
如今杨家一团乱。好不容易归来的杨书羽也变了,一言不发的收拾书籍,真没有的,竟然就坐在那里一边画,一边写,不眠不休。已然三天了,谁劝都不行。沐微言试着进去了两次,每次都想开口劝劝,但是又说不出劝慰的话来,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杨书羽抄抄写写,面色越来越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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