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微言的脸又红了一下,慌忙转过身去,夹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微微有些凉意。沐微言伸手摸了摸脸颊,这才正视杨书羽道:“也没等什么人,只是在家里待得累了,出来走走。”原本她是打算留在京平县的,但是吴老板的这笔单子确实大了些,沐家仓库拿不出那么多货,趁着天气好,沐老爷去沙县购粮了。家里没做主的人,沐微言自然就得回来了。这两天忙着收粮清账盘点,人也有些晕晕乎乎了。这才到河边来走走。往常走在这里,也会碰到相邻与她打招呼。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了杨书羽。
“你不在这段时间,婶婶和杨大哥大嫂肯定担心坏了。你怎么没留在家里陪陪他们。”
“确实让他们担心了,只不过今天要去先生那里,所以出来了。”
“也对,梁老肯定也很担心。”沐微言暗道自己还是蠢了些。还没来得起头,便见杨书羽将手伸了过来,她微微一怔,愣在了那里。直到杨书羽的手从她头顶扫过,然后取下了一片花瓣,才回过神,略微有些羞涩的笑开了。
杨书羽见她笑得眉眼弯起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快到傍晚了,河水里也印出了一道残阳。河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沐微言四下望了一圈,轻声道:“我回去了。”
“好。”杨书羽温声道。沐微言与他道别后,便转身准备离去,杨书羽追上几步道:“我明日要回京平县了。”
沐微言神情失落了一下,随后道:“我过不了多久也要过去。”
所以,还是可以见面。
杨书羽望着沐微言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吗?想起梁景瑜的话语,他反而想笑了。乱世里,能需要什么。无非是看你红妆起,绣楼里,共白首。无非是我所珍视的,我所在意的,我所希望的人和事都平平安安的走下去,仅此而已。
回到杨家的时候,杨书华还没有回来。杨柳告诉他,杨大伯去学生家了。好像是一名叫张子安的少年弃学了。杨书羽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还真记得,因为那两个鸡蛋。大哥说过,张子安家里并不富裕,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两个人了。在偏远农村,张子安就如同是家里的劳动力了,若非坚持,还真的难以求学。略略有些遗憾,杨书羽没有再想这件事情,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毕竟明日就要回京平县了。
很晚的时候,杨书华回来了。尚在书桌前查看资料的杨书羽听到动静,便起身出来了。
“还没睡?”杨书华动作本来就轻,怕惊扰了家人。见杨书羽出来,略有些意外。
“你学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书华摇了摇头。张子安家境贫寒,但是家人和他自己都非常的上进。早几年张父还在的时候,他家里还能勉力支撑孩子上学堂,后来张父外出务工时,辛劳过度惨死他乡,就只留下了孤儿寡母三人。那个时候张子安就起了弃学的念头,杨书华不忍心,便亲自上门,表示可以不用学费,但是一定要继续学下去。你可以不会写文,不做大思想家,但是你得认识字,懂得知识,这样才不会像张父那样一辈子给人打工,拿着最少的钱,做着最多最累的事情,最后还垮了身子,连工钱都拿不回。这番话,他说得很尖锐,因为只有剥开血肉,才能让人重拾希望和动力。这番话说动了张母,她表示只要她还能动,就一定不让张子安弃学。这一坚持就是一年多。即便杨书华说了不要学费,但是这位朴实的妇人还是会努力拿出一些家里的东西来补给杨书华,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了。所以杨书华才会接受他们上次拿来的鸡蛋。只不过一年了,张母做得够好了。不足的是天道不公。
“他妹妹生病了,原本以为只是小小的咳嗽,所以没有带去找大夫,结果现在变成严重了,直接转为了肺痨。“肺痨,这个病一旦出现,就如同判了死期一样。然后这个小丫头不过才八岁而已。于是原本还能勉力支撑的张家彻底垮了下来,张子安也不可能继续上学。杨书华想到那个瘦弱的少年站在门口,望着他,低声说,先生,我不能再去学堂了,我要去工作,去赚钱,来治好妹妹的病。您能帮我们一时,但是帮不了我们一辈子。只是,先生,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是一个早熟的孩子,杨书华有些唏嘘,更多的是心酸。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也正如张子安所说,他能帮一时,却不能帮一生。而他原本以为的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在这个尚不和平和公平的年代,根本行不通。至于为什么一定是他,这让这位做先生的却无言以对了。世上人有千千万万,有张子安这般挣扎着生活的,也有杨书羽这般自幼便受尽宠爱衣食无忧的,更有那些站在高位,随意决定人生死的。这能说什么呢,因为这就是命,无关公平,不带公正,只有随机。
见杨书华神情落寞,杨书羽张了张唇,却一安慰的字也没有说出口。杨书华抹了一把脸,道:“去休息吧。“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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