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地吐痰
又乱扔
纸片
的
人
这位副教授对诸如此类流派的诗歌做了呕心沥血的研究,终于发现其中精妙之处:诗风独特,耳目一新,文字细腻,观察敏锐,意象突出,打破了传统诗歌在形式上的节奏感和韵律感,极大促进了诗歌的平民化和大众化,成为新时代诗歌的开拓先锋等等。最后他总结道:当今诗坛波谲云诡,空前巨变,高手林立,名家辈出读者读到这里,无不心情澎湃地认为,中国在别离了千年前的唐诗宋词盛况之后,重新又跨入了诗歌新时代,人人争当诗人。可是你若真相信了此话,一时心血来潮去拜访这些诗人,却不大容易找到,因为他们都如地下工作者般潜伏着。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你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声诗人,对方却脸红脖子粗慌忙撇清诗人的身份,一再申明自己有正经职业,诗歌只是业余时间瞎玩玩而已,根本没当回事,更没有穷困潦倒到靠写诗度日。原来当今诗人所处的环境已然不同,他们是不能够象古人那样随时随处大发诗兴的。比如酒桌上大家喝得正酣时,你若说两个荤段子,大家肯定会哈哈一笑夸你幽默和蔼你若字斟句酌地吟出两句诗来,保不准就有人捂腮帮子喊牙酸。所以当今诗人的身份,还没有在大街上跟原配夫人撕打的“小三”来得理直气壮,“小三”至少还有别人的丈夫为自己撑腰,有别人的丈夫为自己花钱,可当今诗人却只能自己抱团取暖且自我欣赏,还不得不另外再找一份职业来填饱肚子,因为肚子里不能光有诗,还得有饭总之,这是个没有诗歌的时代,也是个不需要诗歌的时代。好在自古就有“国家不兴诗家兴”,反着听就是“诗家不兴国家兴”,所以诗人们落魄潦倒之时,正是国家繁荣昌盛之日,这实在是件除诗人之外值得所有国人庆贺的事。
总之,吴晨涛眼看着身边的同事们使出浑身解数,写出一本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理论大作,摇身一变都成了教授,他却原地踏步不前。不过他也不大在意,他的心都扑在教学和写作上,但闲时也会想,现在的人皆像那人工饲养的春蚕,自己用功名利禄的丝来把自己紧紧捆住,从此动弹不得,幻想着某一天羽化后能展翅腾飞。可是人工饲养的春蚕,又有几只能够腾飞?最终困死了自己,还被抽了丝剥了茧。所以他把名利看淡搁置一旁,且认真教他的书,和学生打成一片,也怡然自得其乐。
直到某一年的某一天,一笔匿名巨款捐到大学里,特意指出这是作为吴晨涛教授的科研项目经费,且之后年年都会为他捐这笔钱。吴教授并不单独接受,而是把这笔巨款交由系主任支配,作为整个中文系的科研经费。果然,第二年又收到了这笔匿名捐款,校领导和中文系主任欣喜之余,做出了种种猜测和推理,最后都认定不应该辜负捐赠者的好意,并且,吴副教授这个人嘛,做人虽然不大会,但做学问还是可以地,论发表的文章,论学生的欢迎程度,早该打破惯例,完全有资格升为正高。于是,没过一两年吴副教授成了吴教授。这样又教了十来年书,等退休年龄到时,学生们舍不得他,系主任更舍不得他。这些年来,系里靠着这些捐款,充分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轰轰烈烈开展了多项研究,业绩突出,成果斐然虽然虚的成分不少,可花起钱来都是实打实的主任焦急,这可怎么好,年年用这笔捐款都用成了习惯,这笔捐款不会也要跟着老吴退休而退休了吧。
系里专门为吴教授开了个欢送会,领导、同事们念着事先写好的稿子,将他的一生就此总结了。大家都是搞中文的,对文字的运用得心应手、花样翻新,轮流把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毫不吝惜地奉上给他。吴教授坐在那里听着,这些赞美之词温度太高,烧红了他的耳朵。他一时感悟国人在评价他人时,恐怕只有两种场合最慷慨大方:一是退休之时,一是在追悼会上前者宣告事业的终结,后者宣告生命的结束想到这里,吴教授心里有一丝恍惚,自己哪天要真的死了,追悼会上,这些稿子恐怕只要换个标题,便可作为悼词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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