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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当李川博嚷着要母亲拆走卧室中境子的时候,白玉凤毫不犹豫的叫人过来把整个梳妆镜都抬走了。她觉得儿子的想法十分正确,男人的卧室里搁着梳妆镜,那有损于男子汉的形象。

李川博走过厅堂,厅堂后面是一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小客厅,那里有一面能照到全身的大镜子。那天他正穿着背心走进客厅,想看看他父亲回来没有,这里是父亲平日在家里呆着时间最长的地方。自从父亲和叶露珠之间的东窗事发,只要在家里没见着父亲的影子,他从来不去问母亲他到哪里去了。

他痛恨和自己面对面,一不留神他在小客厅里差一点和自己撞个满怀,不得不仔细瞧了瞧袒胸露背的自己,和在省城比,似乎个子又长高了一点,够潇洒,也够胸肌强健。这有什么用呢?这无法成为他的运作的资本,他极想凝聚全身力气握起拳头,重重的锤向面前的理容镜,握拳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忍住了。那是在挑衅父亲的权威,他不想让母亲不好过。转身离开了厅堂后面的小客厅,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突然觉得奇怪,在欢堂镇几十年的日子里,自己每天是怎么度过来的?为什么现在处处都无所适从。天色一暗下来,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街灯多么暗淡,村舍陷入一片黑暗,夜空高远,孤零零地漂浮着一颗星,如果努力地在茫茫天宇四处眺望,冷不丁也许还能看到另一颗,现在他没有有这样的雅趣,愁眉不展,心沉入死寂的深渊,又被孤独打捞上岸。

看着母亲终日劳作的身影,他对勤劳致富产生怀疑的态度已经很久,他没有劝阻母亲早点去歇着,他有时还在啃母亲的血汗钱,没有这个能力劝阻。李川博慢慢地一步步爬上楼梯来到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将自己的身体“啪”的一下跌在用自己在省城打工赚钱买回来的席梦思床上。许久,他没有丝毫睡意,这些年来他在省城待的时间最长,其他几座城市只能算是路过,因为玩性太重,他总是用在省城赚来的钱撒向其他大小城市,因此,他在省城过的日子总是艰难又困苦,并且不堪回首。虽然在大姐夫手下干,但也没有功夫闲得下来,大姐夫开的是模具厂,车间里和煤矿一样黑干一天的活下来十个手指头的指甲缝里全是黑的,鼻空里面是黑的,还有耳朵里面、头发缝里、裤衩里,屁股沟里也是黑乎乎的。下班的时候匆匆忙忙去洗个澡,也只能洗去浮在表面的黑灰。如果在厂里干久了,去医院里拍个片,那肺保管比烟枪手还要黑。省城他不想再去,他不想让自己的肺喷上一层油墨,他不想以健康为代价再去那座物欲横流的繁荣都市。他明白人的一个选择,就会注定将走出一条怎样的道

路。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的心已经无法安定下来像过去鼠目寸光的时候一样乖乖地下田劳作,并且起早贪黑。如果想像城里的人一样体面的生活,轻易实现人生目标里的各种愿望,没有铤而走险的胆量,哪里能成事业呢李川博这时候的想法就像大海上的舵手使航行偏离了方向。

现在只要哪里有钱赚,只要他可以赚到手里,就算是违法,他也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他扭动着身子翻了一个身,正对着窗外不远处月光下树影婆娑的高国梧桐、连绵起伏的山峦逶迤着向无尽博大苍穹的更深处蔓延,那鬼魅般的神秘地带牵动着他每一根崩起来的神经,让他的大脑如同被月光洗涤过一般清醒。

是时候到了,他想,他要拿着平时锄草用的锄头、铲泥巴的铁楸,到那一座座山底下去挖宝藏。那里漫山遍野都是古代祖先留下来的坟墓,历代的尚书墓、状元墓、进士墓、达光显贵举不胜举,都埋在眼前的深山里,在欢堂镇过去盗墓猖獗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元宝山正处在那个方位,这时候绿屛寺的悟慧这个僧人一下子跃进了李川博的脑海。

李川博和怃慧之间的渊源一直要追溯到他们的童年,那几乎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李川博经常在元宝山的山坳里放牛,夏天的时候为躲避毒辣的太阳,都要到绿屛寺里去小歇一会儿,讨一口凉茶喝。盛夏里如果没有庙会,这段时间绿屛寺显得冷清了许多,那时候,他不知道悟慧小小年纪因何堕入空门。看到和自己一样玩性颇劣,在榕树下驱红蚁的时候显得机灵异常,是个极有趣味的人,李川博就来帮他一起捉红蚁。悟慧不能杀生,李川博却可以毫不顾忌地端走红蚁的老巢,于是两人联手一个引路一个围剿,那个夏天他们赶尽杀绝了榕树下所有的蚂蚁家族。

在一来二往中,两个人熟络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李川博就这样带着小和尚背着寺里的师傅帮他破了戒他们一起吃现成的烧烤的山鸡、青蛙、洞里的蛇溪里的鱼,可以说就在那个夏天他们尝遍了人间美味。但是菩萨在天庭看到悟慧违抗了佛法,做不到四大皆空,这有辱于佛门净地。有一次在寺庙的后门山上保密工作没有做好,他们正在烧烤一只刚捕到手的菜花蛇,火势太旺根本控制不住,把一逢逢的蕨草点燃,菩萨在一旁助力,瞬间火光冲天,两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手忙脚乱,忙不跌地到溪水里拎水,但已来不及。火势借着风力越烧越猛,正在店内打禅的住持被菩萨托梦惊醒,连忙用塑料管接了上游溪水才把火扑灭。看到山坳处用木棍支起的烧烤摊,毛竹编织的支架上圈着菜花蛇焦黄香气扑鼻的嫩肉,住持顿时明白两个混

小子在干着什么勾当,他连忙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速念: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老住持顺手拎起菜花蛇向绿屛寺飞身而去。

悟慧自知做错事,大气没有出一声,那时的“玄月大师”正在云游四方讲经说道,悟慧不过是暂住在绿屛寺,恐无人替他说情了。他不但开晕,而且犯了“杀”诫,是要受罚的,当下他的两脚有些颤抖,晃悠悠地在李川博的搀扶下才迈开小步子走下山坡。

李川博心想:我才是罪魁祸首,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了救悟慧不受罚,他不由分说陪着小和尚到大殿前苦苦哀求老住持,李川博不怕菩萨降罪,编出弥天大谎,说小和尚只是好奇旁观,一丁点都没有吃到嘴,还好老住持没有忘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本心,宽宏大量地相信他们,只是对悟慧做了警告,就原谅了他,否则不但受罚,还要将他逐出佛门可就麻烦。

老住持似乎早就看出来悟慧难脱俗缘,六根不够清净,有欲有求,念他董一些“玄月大师”医术真传和“玄学幻术”,当下没有再多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念着“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从此,小和尚暂时不敢再动一点点凡念。

后来,那只剥了皮烤到半生不熟的菜花蛇老住持究竟作何处理不得而知。李川博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老住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关上寝室的木门,在昏暗的油灯前津津有味地嚼着那鲜美可口的蛇肉。李川博觉得自己小时候比起现在可聪明多、机灵多啦。年岁越长,人也越钝,他那时候的眼睛还有毒辣的天份,看着老住持膘肥的体态,那不是粗菜淡饭能生养得出来的。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自由都受到了不自在的束缚。从往后原本可以光明正大来往的两个人被弄得像寡妇偷情似的,只能暗中勾结。长此以往,耗尽了李川博无邪的耐心,他对这种偷偷摸摸交往极具反感。

李川博不再上绿屛寺,悟慧也没有机会下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季节已经进入秋天,这偷食了人间烟火的小和尚似乎是坐不住佛门了。他逮住欢堂镇一个月放映一次露天电影的机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跑到空无一人的电影布后面和李川博幽会了一次。这是一次在黑暗中极具意义的会晤,他们俩的谈话内容均改变了两个人日后脚下道路的延伸。

悟慧告诉李川博的是一桩惊天秘密他们寺庙后面元宝山上沉淀着连他自己也数不清的古墓。据他考证,古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朝以前,如果能找到一处挖进去,运气好的话,那就等同与挖到了一座金山。

那一年李川博正好十五岁在这样一个贪玩成性的年龄里,他对金钱尚未产生强烈的,听着

这些话似乎不太感冒。他知道古墓里会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盗墓这件事在他们村里。七八十年代。就已经十分猖獗,就像欢堂镇不到五百户的村庄,现在还有五个人因为盗墓在蹲班房。据说有一次抓到的盗墓者盗来的金银财宝、陶瓷、玉器,当时在派出所的办公桌上堆得像一座小山。触犯法律的下场大家有目共睹,他觉得自己年龄尚脚下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他不想误入歧途。

悟慧比李川博大两岁,作为出家人,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而为,就他的处境而言,金钱在他眼里,更不具备比凡人有更多的意义。李川博没有形成金钱胜任一切概念的,到了悟慧这里金钱也就更加不值一提。悟慧当时除了“吾性傲以野”之外,还充满着冒险精神。他想盗墓另一个因素是,他没有遭受到老住持对他施以皮肉之苦的受罚,这全得归功与李川博替他求情的功劳。他内心深处从来不认可自己的身份,在讲经和说道上,他可以做到全身心的投入,那是他喜欢经文,他天性就有慈悲为怀的本质,这不是来自身份的需要,而是他内心固有的处世之道。凭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允许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礼尚往来的红尘做派的。

当他完全听命与自己内心感召的时候,他认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他们将要偷盗的是散落在地底下几千年都没有人能得到它们价值的东西,那是无主之物。他要好好利用这些无主之物,让他们重见天日,让他们变得有价值和对人类更具意义。但他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条不能蔑视最具权威的法律、以最不讲情面的方式,最终会让他明白:他认为的正义将被严惩、他似乎也忘记了,在这一片法制完善的国土上,无主之物就是国家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悟慧最终付出的代价和时间是否让他悔不当初,六年的牢狱之灾以后他从未承认自己的过错,他只对身边最亲近的人说了一句“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在干坏事我只是触犯了法律。”

李川博的内心明白,悟慧起了盗墓之心的用意绝不是为了一己之利,他明白其中重大的因素是为了对他的滴水之恩奉以涌泉相报。虽然李川博内心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冒险,悟慧的一番话在他心里依然击起一阵好奇的波澜,这阵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心里并没渐渐退去。当他感觉金钱重要性的时候,“干它一票”的想法,一年比一年激发着他跃跃欲试的念头。

记得两个人当时都看不下电影了,那天晚上放映的是两部最新的片子,其中一部叫开枪,为他送行另一部李川博没有记得,内容他们全都没有看。虽然李川博当时没有要马上付诸行动的

冲动,但他被这件充满着神秘诱惑力的事完全吸引住了。他在电影布背面昏暗的夜色里陷入沉默的思索,时间停止了它跳动的脉搏,荧幕上有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从夜空中传来,附合着田野四周各种虫子的低鸣,电影布正面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谁是谁。天色未暗、电影还没有开场的时候,他和现在正聚精会神看电影的苏卿雪打过招面,还逗她玩了一会儿。此时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苏轻雪大概坐的方位,这个时候的悟慧还没有见过苏卿雪。往后的日子里,三个人的时间并没有同时交集,命运总是很巧妙理错开了时间,使三个人的生命轨迹没有同时汇合。

李川博将目光从不远处漆黑的人群里收回,依然保持着沉默,这种躁动的沉默使悟慧会心地一笑,他看着李川柏面部表情的变化,知道他很快就会有明确的答案。光影在两个人的脸上晃动着,若明若暗。李川博经过了一方深思熟虑的思考,对悟慧说出了一翻心里话:

“你我年级尚我还没有见到过外面大千世界是怎样的一翻景象,我想要先出去闯荡,去见世面。先从正途渠道赚取钱财,苟富贵,勿相忘。如果到二十五岁以后我还是现在这样落魄、人生无望,咱们就干他一票,这样可好?”

开枪,为他送行已接近尾声,屏幕上又有“啪、啪、啪”的枪声传来,悟慧正抬着头,眼睛也盯着正前方,但他并没有在看荧屏上接近尾声最精彩的故事内容,他很用心地听完李川博的话,觉得他小小年纪处事方法粗中有细,末尾听他说:咱们干它一票的时候那语气既坚定又载钉截铁,不由得:哈哈哈朗声大笑起来,他仿佛刚刚发现李川博性格上直爽又可爱的地方。而这个时候李川博也正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悟慧,他发现悟慧的笑对人类具有魔性般的吸引力,他张大着嘴巴,露出满口齿贝般的牙齿,在两唇间闪耀着钻石光芒。悟慧全然不经意地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他的性格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非常难得豪放,但不管他有怎么样的洒脱,俊逸、冷傲和自我约束着的孤独感,李川博都要认同发生在悟慧容貌上的这种男性独特魅力都将经久不衰,他容貌上的独特正在慢慢形成他更加独特的性格。

他正想用几句赞美的话来夸悟慧会的帅气,悟慧若有所思地先开口了:

“你刚才说的二十五岁以后,这期间我们要等上十年。”

李川博不加思索:

我能等,我们都能等。”

“不过你要记好,十年后,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到绿屛寺来,我会在那里等你,十年之间,祝你好运!朋友”

“我只要回欢堂镇,都会前来拜访你。”

“你来时,我未必会在”

不久前悟慧刚刚争取到一个前往南京佛学院攻读佛学的机会,悟慧非常看重这次机会,他迫切需要换一种环境,更需要进步,他酷爱的书法和绘画的功底也需要提升,李川博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这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连连点头:

“好!一言为定,十年!十年后的这个日子我必定前来。”

悟慧想了一下,告诉李川博:

“川博弟!世事难料,我们都没有办法把日子掐的如此精准,改成十年后的这个季节吧!可行?”

“我记住了,一个我最热爱的秋季!悟慧大师!”

李川博不和他称兄道弟,双手合十做和尚状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边又想着准是自己荼毒了小和尚,让他的思想也跟着破戒,一步一步跌入凡尘这个大染缸,想到这里李川博忍不住笑了出来,悟慧附和着他,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阵。

从这天开始,李川博每次从外地回来,都去绿屛寺转一趟,果然见不到悟慧的身影,想毕他早已动身去了南京。有时候李川博走进灰砖圆形洞门,又穿过一大片菜地,站在悟慧居住过的寝室外呆立良久,这个地方非常安静,可以听到风吹花落的声音,亦可听到殿上传来一阵阵带着麝香的梵音。

不巧的是,在几年之后,他都没有遇到悟慧,眼前依然是“白云千载空悠悠时间又过去了若干年,再来时看到悟慧寝室里住着一个驼着背、又聋又跛足的老朽,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有时在庭院里翻土、在田里种地、在寮房周围打扫。想毕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附近年老体迈的老光棍。悟慧原来在绿屏寺身份虽有些特殊,能一个人在单门独院里住着,但是这一走,住处被别人占领也就不足为奇。李川博每次推开圆形洞门的木门都略显失望的时候也不去搭理跛足老朽。和他的说话太费劲了,需要俯下身去和他交头接耳,一句话说好几回他未必听见,反映慢,思维也不灵光。

跛足对李川博也是极其冷淡,这个行为怪异的少年不烧香不拜佛,对寺庙没有进贡,每次都风风火火闯进圆形洞门,鬼鬼祟祟心怀叵测的样子,看来心有邪念,不是个好东西。跛足也一点都打不起精神去理睬李川博。既使后来知道他在等悟慧,悟慧放假回绿屛寺来,跛足也不愿意把消息透露给他。所以李川博每回过来就转一圈,没有看到悟慧的身影,就转身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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