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了!”
“破城了!”
满城惊动。苏哲飞快地从床上弹起来,裹紧裘衣,甄平抓起放着药丸和诸般文牒的包裹,黎纲抄起金银细软,各执兵刃。三人刚刚冲到马厩,街面上已经传来胡骑如雷的马蹄声,和定襄百姓惊恐凄厉的惨叫。
“公子,我们立刻出城!”
“来不及了!”
苏哲一把抓住甄平,侧耳听了听四下动静。他耳力还在,此刻凝神倾听,喊杀声从各个城门遥遥传来,四面八方往中间围拢。再一听街面上马蹄声的密集程度,就知道不是小股乱兵偶然入城劫掠,而是大军集结,堂堂正正地攻城掠地!
这时候再后悔没有及时离开,或者抱怨判断有误已经来不及了。苏哲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极快地吩咐:
“胡人入关,必定劫掠丁口。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把我的道袍拿出来!”
苏哲北上的时候,一半为了稳妥一半为了取笑,蔺晨足足在他行囊里塞了十件道袍,从最低等小道士的青袍到少天师出席大典的鹤氅一应俱全自然,道牒也相应备了不止一份。于是到乱兵冲进他们寄寓的小院时,看到的就是两条精壮汉子一左一右按刀侍立,中间蒲团上,一个头戴七宝冠,身穿锦绣鹤氅,手执牙柄塵尾的少年道士闭目端坐,默诵经文,望之飘然若仙。
胡人向来敬畏鬼神,见得这般风仪,一个个竟是不敢妄动。士卒报伍长,伍长报队正,一层报一层的结果是,最后跨进房门的,居然是一个满面涂得花花绿绿,挂满铜铃兽牙的白发老者。
“老朽忽律,敢问先生道号。”
苏哲默默念完用间篇的最后两句,悠然睁眼。见得眼前老者,他在蒲团上微微俯首,一挥手中塵柄,笑道:“贫道长苏,天师道下弟子。入道未久,不敢当先生之称。”
托他的福,这家客栈居然都没被乱兵惊扰。辽兵驻扎定襄,那个大巫天天往来苏哲住处,与他沏茶焚香,高谈阔论,往往一坐就是半天一天。苏哲也只管和他谈论道法,兼及佛经和草原上的神巫之道,绝不论及用兵一字。忽忽十数日,忽然笑向苏哲道:“先生虽然年轻,然而道法精深,老朽十分仰慕。不知先生可愿去关外一行,方便老朽朝夕相见,时时请教?”
“巡行四方,奉宣教化,正是我辈之责。”苏哲微微垂眼,神色肃穆,昏黄烛焰下,脸上竟似笼罩了一片宝光。
“如此,明日回军,老朽派几个弟子过来,奉先生起行。”
是岁,关外大旱。北辽大举入寇,雁门守将徐安谟因贪贿事发,惧法,叛国投辽。辽人大掠代、忻、朔诸州,数百里内,丁壮财畜殆尽。
而数月之后,远在金陵的苏楠,从天师道辗转得到了一条噩耗:独子苏哲彼时正在忻州定襄,辽兵过后,音信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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