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按住胸腔,大口地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冷静地思索了一下昨晚的事。然而想了半天,等一早上过去时,却还是想不出任何的破绽。在此期间,并没有任何人过来给我“补偿”。到了吃午膳的时候,也没有人将自己盘中的肉菜拨给我。我知道,这些人并不认可我在此次抽长短中的表现。
但那又如何?
我独自坐在一边吃着午膳,味如爵蜡。所有人都吃完了离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坐在饭堂里。秦简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到了我面前,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扒拉着饭粒。秦简坐了一会儿,忽然道:“多谢先生。”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我早上的所为,我没好气地道:“你不就是在等着我做这事吗?”
这人看着沉默寡言,事实上却狡猾至极,他昨晚不声不响地离去,实际上却是将事情全都甩给了我,我若是急于知道古音的去向,自然只好自己想办法帮他弄清这事的真相。
秦简没有辩解,只是道:“今晚我就在牢房外,只要里面稍有不对,就会冲进去。”
我心说如果里面那个真的是鬼,你冲进去是要跟我一块走吗?况且,老姚和之前的那个人被带走时一声不吭,谁知道到时候我还有没有说话的能力。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闷着头将盘子里的饭吃完,秦简又默默地向厨灶走去,将锅里剩下的菜又都给了我。我见状差点将盘子扣在他头上,心说你是怕我没吃饱,当了饿死鬼会回来找你吗?这么一想,顿时就将盘子一推,愤然起身离开了饭堂。
秦简被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在出饭堂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盯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呆,似乎在质问它们为何没能安慰到我,不禁哑然失笑,心情倒是一下开朗了许多。回到空地上时,古月正坐在栅栏边上和锦笛说话,两人隔着栅栏对坐,其中一人偶尔开口,另一人便附和一声,虽是身处牢狱,眼前这幅情形看着竟也有岁月静好的意味。
我有些唏嘘,这两人都不过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却遭受无妄之灾被囚禁了十年,若是没有这十年的困顿,或许此刻在外面已经是儿女绕膝。人一生之命运,大抵就像上苍写来的一封信,在没有拆开信之前,谁也不知道信中的内容。有的人收到的信是精心写就的,花团锦簇,有的人收到的却是一纸涂鸦,满目疮痍。
所以啊,人生的境遇还真是无从说起。若是真的有一天遇到古音,我除了要问他关于魏家惨案的真相,也一定要问问他为何要将这些人都囚在这里。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呢,况且还是这最年富力强的十年,古音造孽不浅。我这么想着,默然坐回了早上的那个角落,如果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今日将会是我最后一次晒到太阳。
在这牢里,时间似乎也犯了懒病,并不情愿往前走。然而时间走得再慢,夜晚终究还是会来,看守们召唤空地上的人进饭堂吃了晚膳后,便催着他们进了牢房,秦简亲自站在门口清点人数。所有人都进去了之后,他又看着看守们将每一间的牢门一一上锁,最后站在我的牢房门前和我对视了一眼之后,这才离去。
牢房里静得鬼都没有鬼还没来,也没人理会我。似乎大家都忘了会有鬼来带人走这事,我先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问古月:“它是在午夜时分来吗?”
古月目光悠远,答道:“是啊。”
现在离午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沉默了一下,又问:“它要带走多少人后,才会救你们离开这里?”
“谁知道呢?或许是等它认为足够的时候吧。”
我气极反笑:“这是它说的?你们连要献祭多少人都不知道,就自愿自动地让它把人带走,如果它最后把你们全带走了,却没有救一个人离开呢?”
“那会比待在这里更坏吗?”古月反问道,“就算我们全落在它的手上,也好过待在这里至少可以换个地方,不是吗?”
我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原来这些人对这里的厌憎竟已到了如此地步。我们再没有什么话说,我只好躺回床上,等着午夜的到来。走道上那支火把不时发出大惊小怪的噼啪声,害得我也不时一个激灵跳起来去看牢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恐惧却像是慢刀子割肉,刀锋一点一点潜入血肉深处,为所欲为。越是临近午夜,我就越是紧张,已经开始忍不住后悔自己今日贸然的举动,整个人就像紧绷的弦,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外面,等着那个白色鬼影的出现。
可是那鬼影一直都没有出现。
直到天色初白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夜过去了,而那个鬼影却始终没有出现,自然也不可能将我带走。因为过度的紧张,我感觉浑身的骨头就像散架了一般,要极力拼凑才能让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而同牢的古月则好整以暇,施施然从床上爬起,走到牢门前等着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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