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说着,面色担忧,声音着急,给他传话那人没说太仔细,只说家里出事,小儿子落水,让他赶紧回去。他又想顺便问问,看李悠悠这边能答应让他家婆娘跟着来吗?
“你刚才怎么不说?那你赶紧回去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庄子上你的差事,我会找管事说清楚,这是特殊原因,他不会计较的。”
李文垂拉下去的脸,抬起,看向张奎,尽是感激,“多谢你了,要不是家里有急事。”
“先别说了,赶紧回去,等你回来,再说家里女人的事。”
张奎催促道。
李文跑的飞快,刚从瓜地出来,脚脖子上还缠着瓜秧,没扯掉就往家里赶了。石头是李文的小儿子,爷爷奶奶起的名字,说这个名字好,将来孩子命硬,小鬼儿不敢上跟前吓到孩子。
倒是这命硬的孩子,却没落得个命硬的人生。
李文到家里的时候,只听到李文的媳妇,窦氏哭的歇斯底里,嚎啕大哭,而身边两个闺女,跪在窦氏跟前,跟着哭泣不止。
李文推开那些围在他家门口的村子里的人,“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文看到他媳妇抱着一个小孩子,一直低首大声哭,两个老人站在一边垂头丧气,气氛低沉而怪异。
村子里人不敢吭声,就是一直看着,见许辉出现,赶紧往外撤了两步。
倒是其中一个年长的老爷子,拄着拐杖,敲打着地面,痛心疾首的说,“李文,你可回来,赶紧去见孩子最后一面。小石头,溺水了。”
“溺水?”李文似是不敢相信,看着他爹娘,又看了下一直痛哭不止的窦氏,他突然大声质问,语气里满是愤怒和狂暴。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才出去多久,我这个月,还说到月中,就回来看孩子了,怎么这才多久,孩子就没了?啊,我儿子呢。”
面对李文的质问,窦氏没反应,许家爹娘也没反应。
倒是李文的二女儿,二妞,她看着李文。
“爹,是奶奶在家看孩子的。娘去下地除草,我和大姐去割猪草了,我们知道的时候,弟弟已经死了,呜呜呜。”小姑娘说完,跪在她娘窦氏身边,低声抽泣。
窦氏渐渐止了哭声,她抬头,眼睛红肿,面色憔悴,脸上全是泪痕,盯着李文。
“日子没法过了,这日子当真是过不下去了,等处理好我儿的丧事,让我娘家抬了轿子,我是如何抬进来的,就如何抬出去。今后我窦春娇与你许辉,你们许家,再无瓜葛。两人,各自婚嫁,互不干扰。”
“娘,娘,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和妹妹怎么办,他们不喜欢我们,会打死我们的。”
李文的大姑娘拉着窦氏的衣裳,哭的眼泪鼻涕满脸尽是。
窦氏长的本不差,家境也不差,当初能嫁给李文,也是因为看上他的本分老实,倒是没打听清楚,原来家里的婆子娘会这般刁难人。
窦氏死了儿子,心灰意冷,瞧着两个姑娘,虽是心疼,心中却也明白,这日子,当真是过不下去了。
李文在庄子上做事,一个月回来一次。家里三四亩的田地,全靠她一个妇人来做,虽说公公也会下地帮忙,像那些收割的重活,哪敢用的上他了。还不是她叫了娘家的两个兄弟,过来给帮忙。人家来帮忙,在家里连个饭都没得吃,婆子娘带着孩子去闺女家吃喝,不在家里做饭。还是家里两个姑娘,给他们煮了米汤。
窦氏心中越是委屈,想的就越多,她是过够了这种当牛做马的日子。家里婆子娘,说她比不上她几个女儿,她就是往死里干活,也比不上,那就不比了。她回娘家,重新嫁人,也比在这里强。只是,她舍不得孩子,舍不得李文。
但是李文是他们的大儿子,小儿子被发配边疆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们怎么可能分的出去过啊。
窦氏哭一整天了,哭累了也就不哭了,只是那眼泪顺着脸颊,像是流不尽似的。
李文看着窦氏面色颓唐而心疼,媳妇是他愿意娶的,自然是喜欢,现在听到她说要离开回娘家,心中对爹娘尽是埋怨。“当初我去庄子上的时候,爹娘可是答应好的,是要照顾他们母子几人,这还没有半年光景,我儿就没了,娘,您可是我亲娘啊,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李文,这个、这个不怪娘啊,是你媳妇,她都不看着孩子,石头那么他想去外面玩,你媳妇也不跟着。”
李文娘被质问,胡乱找着理由。
窦氏看着李文娘,泪水俱下的质问:“我从早上消了露水就在地里摘棉花,我中间何曾回来过?自打李文去了刘老庄,我何曾真真正正的抱过我的儿子?孩子出生起,你们就说养在你们屋里,断了奶,就被你们养着。孩子连在我跟前撒娇的会儿都没有,全是你们看着,现在孩子看没了,你们却埋怨起我了。”
窦氏说完看向李文,“你也怪我吧,那就休了我,我走,你们家的东西我啥都不要,我一个人走。”
窦氏跪坐在地上的双腿有些麻痛,她没站稳,差点抱着怀中死去的孩子,摔倒在地。
李文上前,伸手从她怀中抱起了孩子,“孩子给我,我看看孩子。”窦氏看着李文,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其实他们夫妻没任何问题,两人这日子虽是没有新婚夫妻过得蜜里调油,却也温和融洽、相敬如冰。
奈何家里有个刁难儿媳妇又霸占孙子的婆子娘,让窦氏就是哭死、委屈死,却找不到个人诉说心中委屈。
她又不会在自己相公跟前,说叨婆子娘的不是,若是这样的话,且不是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骂她不孝敬公婆了。窦氏这才一直隐忍,直到现在,儿子被婆子娘带着溺水而亡,那可是一个孩子啊,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李文看过孩子,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裹着孩子的尸体,嘴里说着:“他之前总是说想爹爹。是我不好,我就不应该去庄子上,我该在家里守着你们娘几个的。”
李文包了孩子,冲着自己,狠狠抽了几个大嘴巴子。这才把孩子给了族里的一个老者,“爷,找人给埋了吧,这孩子命苦,本想是个命硬的,却没想,是个没福气的。”
“成,别多想,好生带着你媳妇过日子,你们还年轻,再生几个。这没福气的孩子,找村尾孙大神给送走。哪里来的就送到哪里去。”
孩子,尤其是半大的孩子死了,就是个没福气的。不下葬不入棺,裹着衣服卷着席子就扔了。这李家村的外家地里,又个沙土坡,那里扔的不少的死孩子,刚出生带病病死的、出生是死胎的、没长成人意外死亡的,都扔到哪里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沙土坡扔死孩子竟然成了常事。还有家里的大人哄那不听话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沙土坡上去,每次家里的小孩子听后,都不敢闹腾了。也时常有成年人听到,说那沙土坡,时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声,甚是凄厉。
窦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抱走,哭得不能自已,抱着两个女儿,看着李文与那族里长辈,抱着孩子,拿着铁锹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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