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突然出现还出现在非常时期的后生,雪梅很是羞涩。
杏香看了看旁边闷头刨白饭的大姐,夹了一筷菜到她碗里。她以为雪梅还在想那件事,也就没有说话。
夏天的炎热和雪梅的事一起慢慢地褪去了。
地里的庄稼涨得鼓鼓时,大地变成了金黄的颜色。
几个知青在林家村住了快一个月了。
除了陶岩分到放牛的任务,另外两个知青几乎每日都跟着村民一起下地,都晒黑了好几个度。
那个女知青来了林家几次了,来几次,杏香就听她哭几次。
割下来的稻谷在谷斗里打响的第一晚,杏香又听到了那道快听熟悉的哭声。
林家的劳动力几乎都下地了,连雪梅也跟着一起下地收庄稼,白天累了一天,入夜就睡了。
陶岩为难地看着出房倒水的杏香,轻声问道:“杏香,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月色皎洁,在陶岩身上那件永远洁白的衬衫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清辉。
“没事,怎么了,陶岩哥?”
“你能不能跟我一道送李娟同志回去?”陶岩知道杏香累了一天,可能要休息了,只是陶岩想到上次他送李娟回去,李娟哭到情绪失控时扑过来抱住他的情景,就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送她回去。
杏香很痛快地应道:“好啊,等我把盆放回去。”
陶岩松了口气。
大姐已经睡熟了,杏香随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肩头,轻轻地推开门,陶岩正立在院门口等她,一双眼里似乎落了月色进去,亮莹莹的。
“走吧。”
李娟站在院外,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好看的的确良衬衫,只是衬衫似乎弄脏了,几块地方黑乎乎的。
“同志,你好。”杏香用城里人打招呼的方式冲她笑了笑。
李娟埋怨地看了一眼陶岩,看也不看杏香,随口应了句,“你好。”
杏香抬头看了眼天上那轮圆月,“月光亮堂着呢,用不着火把了,那我们这就走吗?”
李娟没吭声,陶岩看着她提议道:“走吧。”
三人踩着干燥的早已踩得紧实的泥土路,朝村口处的柴母狗家走去。
李娟紧紧跟在陶岩身侧,杏香目不斜视地看着脚底下的路。
杏香其实有些害怕走夜路。好在身边还有两个人,倒不至于很害怕。
村里几乎每家都养了狗,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狗吠,农村人睡得早,这个点几乎没了人声。
三道脚步在夜色中听得分明。
“陶岩”
杏香听到李娟话里带了哭音,扭头朝她看去。
李娟停在了原地,看着陶岩。
“陶岩我不想再待在这了,我想回城!”李娟突然激动起来,“这个鬼地方,又穷又偏僻,还没完没了地每日下地干活,你看我的手,”她摊出手给陶岩看,“又粗又黑,这还像个女孩子的手吗?”
杏香听了,无意识地伸手在裤缝边蹭了蹭。
“脸都晒脱皮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个护脸霜都买不到林柴他老婆还整日给我脸色看,我住在她家,她老大不乐意,连个衣裳也不帮我洗,吃的喝的,没个像样的,连顿米饭都吃不到”
李娟似乎满腹委屈,越说越激动,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娟同志,我们下乡本来就不是来享福的,我们才下乡,吃不惯这些苦是正常的,再忍一忍,以后习惯就好了。”
“怎么习惯?我不要习惯!”李娟嚷了起来,“我听宋青松说了,你家有关系,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
陶岩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眉。
“我父母都是干地质的,哪里有什么关系?青松乱说的。”
李娟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你骗我”
“我之所以叫陶岩,就是因为我父母都是和岩石打交道的,没骗你。”陶岩耐心解释,“行了,走吧,以后你尽量别晚上来找我了,一是大晚上不安全,再者,你每次回去都很晚了,主人家都睡了,再打扰到他们也不好。”
还有一层陶岩没说出来,两人孤男寡女的,总晚上见面很不好。
李娟没再吭声,似乎陶岩家里帮不上忙已经将她最后一丝希望剪断了。
李家村不大,从村尾走到村头也不过花了十来分钟。
柴母狗一家果然睡了,三人到院外时,柴母狗家的狗开始狂吠起来。
“你进去吧,我们这就回去了。”陶岩说着退后一步。
李娟精神萎靡,嗯了一声就推开柴门进去了。
陶岩无声地叹了口气。
“回去吧。”他轻声跟杏香道。
月亮不知何时隐入了一片阴云,村庄霎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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