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做大了也好也不好,孙旭在台北三套别墅,港区那边还有一排十个铺面,可是住不上呢。
今年暹罗那边生意好成那样,根本脱不开身,这不是直到十一月才把事儿忙活完。按说年底不能出海了,可商社走到今年有好几件大事要定,他虽然是汇丰号大东家,可能断这么大事情的却是二东家钱俊尧。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甚,咱俩家是通家之好,我小时候第一趟走泗水,还是才叔带的我,可惜才叔走得早没看见这好大的事业。”
钱俊尧身体越发的弱了,一般场合他都不露面,露面也就拿杯水对付。不过孙旭一路奔回台北,要是喝水显得矫情。
“大掌柜的,来我敬你,以后就指望你发财了。”
这话孙东家哪里敢接,他爸爸是钱俊尧叔叔是没错,可他自己比老钱小十几岁,按礼他也可以叫老钱叔叔的。
“老哥哥,你这酒太多,匀我点。”说完他把老钱杯子酒倒过来一半,举杯一饮而尽。
汇丰号是台湾第一个民间商社,起步非常早。但汇丰有汇丰的缺陷,起步资金不足。
头两年只能一边跑船赚钱,一边扩大规模。一步慢容易步步慢,稍晚点退伍兵成立的大琉球公司,还有夷人成立的欧罗巴商社,这两年一直牢牢压在汇丰号头上。
最顶尖还有个闽联号,那家是真正的巨无霸,泉州金家联合十几家闽商一起开的,老金家把大半家当都搬到台北,赌的台湾能一路走下去。
这家实力多大外人不清楚,但老钱肯定了解啊——大小海船五十多只。只不过闽联号主做的是海峡两岸的生意,和其他几家线路不大一样。
今年局面对汇丰有个大机会,暹罗国派了个国王的干儿子叫銮素的来台北结盟,两边一拍即合。
台湾把动员司用烂的大八斤重新收拾收拾,直接卖过去三千支。大八斤这些年,除了往印度走过上千支,其他地方最多一二百的卖,大人说了就是要交暹罗这个朋友。
此外人家暹罗请台北派几只船协防海口,王大人也没答应,说派少了没用,派多了离那么远别给暹罗添麻烦。都督府只同意派几十个教官过去,帮着暹罗训练近卫军,这么懂规矩的盟友去哪里找,暹罗人被感动的不行。
后面五年台湾走暹罗的商船享受优惠,简单说就是免税。暹罗盛产鹿皮、燕窝、乌木、象牙还有少量锡,那边还产柚木,这些东西运到远东几个国家绝对暴利。今年台湾连樟木砍伐量都降下来了,集中从暹罗运大木头。
暹罗的华人谁不知道汇丰号的股东是谁,在他们眼里,汇丰不但是台湾的王商,将来肯定也是暹罗的王商。实际上这事还真蒙对了,暹罗王室已经和孙东家敲定,就把汇丰定成暹罗王商,直接授权了二十年。
“老哥哥,聚盛兴正在找咱们谈,他们想入咱汇丰三成的股子,折价一半入进来。另外他家答应投五条船进来,如果咱还缺,他家明年把其他订单往后挪,先给咱们再造三四条。”
所谓聚盛兴,是暹罗众多华人合股的船场,这些年拜台湾订单所赐,他家一年造的船,能合暹罗国近一半的量。人家造船的想往下游联合,就看下游的接不接招。”
这有什么不能的,钱俊尧脑子转转马上回话:“股份都垄在手上又不当饭吃,做大了饭碗才是正理。问题汇丰就六条船,一下扩这么大搞得过来吗?”
这问题好解决,孙旭早就想过,他的办法是拉两个知根知底的海商直接合进来,跑海团队和股东合二为一。
老钱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再看看号里那些独挡一面的掌柜,如果有合适的,也按贡献分些股份。”
两人吃完了酒换到书房,孙东家请老钱把海图铺在桌上。他在图上找了找,指着一处地方:“老哥你看,这里有条大河,荷兰夷叫它卡普阿斯河(Kapoeas Rivier)。”
汇丰前年有条船去过勃泥岛西岸,还在那儿停了个把月修船外加贸易。
这个河口是大片大片的沼泽地,沿着主河道朔流往上大约五十几里,有个土人的城镇叫坤甸(Khuntien)。这是卡普阿斯河和它最大支流兰达河交汇处,两河流域的土人、马来人全部汇集到这里交易。
“前年,咱家的船在这个坤甸换了两千多两砂金,还换到一升红蓝宝。”
今年春天的时候,汇丰的一条探险船沿着这条河逆流走了五百多里,他们在沿途陆续发现六七十个部落,一路换到不少砂金和宝石。
“这条河水量特别大,河口往上五百里还能通大船。坤甸附近一定有金河,再往上游应该也有,下游周围盛产一种坤甸木,拿回来给好几个老师傅看过,造船比柚木差不了。”
孙旭指着海图给老钱讲解。另外附近还有些马来人的种植园,胡椒、丁香、椰子都能产。
“老哥哥,这地方占下来砍了木头造大船,清空的地种香料,百年基业啊。”
唯一的问题坤甸也有个素丹,手上控制着马来人和附近土人,加起来总有个一两万。
“咱们要不就得重重的贿赂这个素丹,要不干脆和国里借点兵马把他平了。”
老钱点点头:“一两万人的素丹不算事儿,去一个陆战营就能扳倒。问题你要淘金,怎么也得征召三五千土人聚一起干活,这没几百兵可看不住。”
南洋那种丛林世界,没有武力真叫万事皆休,可又不比船上几十水手拿刀放枪,真要是采金,至少得聚集几百武装,搞不好炮都要鼓捣几门,这个叫私兵,这事情不是自己能拍板的。
老钱想了想说道:“这事我明天问问王大人,要建私兵,不提前说清楚犯忌讳。”
坤甸这地方刚好卡在赤道线上,琉球国的宗主权刚好就划到赤道线,再往南那是荷兰夷的地盘,地方也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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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多的媳妇蔡小娘子和钱婉儿是姐妹,两人只要聚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王浩的嫡子大名叫王震乾,小名叫大官……虚岁五岁,正是极好动的年纪,这会儿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一边跑一边喊哥哥。
这个胖胖的小妞是许三多长女,小名叫美丫,转过年也有三岁了。老王家还有个更小的,这小妞还不到一百天,这会儿吃饱了奶在屋里睡觉呢,就不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耍了……
这顿饭吃的很热闹,小美喜欢孩子一直和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堆,一群女人小孩在草地上欢声笑语。
两个男人坐在草地另一头,抽烟闲聊等着她们,玩了很久,许三多才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刚进院子,侍卫捆着个人带过来了。
“军门,是我是我,方吉星啊。”
被仍在地上的黑影,一边扭还一边嚷嚷。这声音听着确实耳熟,许大人凑着灯笼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幸运星。绳子捆的有点紧,这厮脸都有些黑紫色,他让人带方吉星去洗把脸到书房说话。
来就来吧,还带了把刀,半夜拿把刀摸到大人家门口……
这刀乌黑的刀鞘上镶着一串宝石,显得挺高档。幸运星在边上搭腔:“这不今年去了趟巴士拉,正好看见这么个古物,知道大人好这个,顺路给您带回来。”
许三多拉开刀鞘看了眼,刃口上全是一圈一圈的暗色花纹,美得让人窒息。他点点头:“乌兹钢做的大马士革弯刀,这把刀几百年古物了,这可不便宜。”
幸运星在旁边眼睛快眯成一条缝:“说啥钱,军门能看一眼就是它的福分,难得您喜欢,回头我让人去趟那个大马士革,看看还有没有都给您带回来。”
许三多嘿嘿干笑了两声:“你要是再废话就给我滚蛋,这都半夜了没工夫和你墨迹,说吧有啥事。”
半夜送刀非奸即盗,这厮果然是有事的:“还真有个事得麻烦您,您这有海图没有……”
是人都有亲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台北这地方,今晚聚着无数叱咤东亚和南洋的强手。这一夜的台北,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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